小时候一生病，我就胃口极差，什么也吃不下，有一次我又病得什么也吃不下，在那间小卧室里卧床不起，家里刚好来人买了橘子，我竟胃口奇好的吃了两个，胃口才慢慢好起来，精神也好了些。后来一生病，吃不下东西的时候，我就吃橘子，比吃药还管用。就是长大了，生病不再像小时候那样体弱的连喝口水都吐，我还是养成了一生病就吃点橘子养胃口的习惯。

我把剥好的橘子递给墨寻，墨寻接到了手里，我还满开心的，但是看了半天，却没看他吃，他只看着橘子发了会呆，便又转过头看窗外去了，顿时我的心情就由如过山车一样，暴脾气一点就着了。

我大声嚷嚷起来：“喂！我亲手给你剥好的橘子啊，你好歹吃一口啊，你不吃就不吃，又为什么接过去呢，接了又不吃，你什么意思啊？”

他依旧看着窗外不说话！

“你这人怎么这样啊？我现在很生气啊，我在跟你说话呢！你倒是说话啊？窗外到底有什么好看的啊？像个木头一样，别人对你的好，一点都感受不到……”

“嘘！”

这下他终于转过身来了，还对我比了个嘘的手势！

“你……”

我正要开口接着和他扯

他低沉的声音打断了我：“别吵！他们已经在看着你了！”

我朝着他的眼神看过去，是陈阿姨卧床的方向。那里明明除了熟睡的陈阿姨，什么人也没有，但我看墨寻一脸认真，却是被唬的一声不敢吭。后脊背一阵阵发冷，仿佛此刻真的有什么在那里阴测测地盯着我。

“走吧，我们先出去，给别人腾个空间，扶我去厕所吧！”

墨寻沉着声对我说。

我刚才莫名的火气，早就被唬没了，只木木地点点头：“哦哦！好！”

我扶着墨寻安静地走出了病房，我心里有些莫名的尴尬和紧张，因为这是我第一次扶一个男人去男厕所，这刺激，对我来说有些大！虽然我对男厕所便不陌生，有过几次跑错男厕所、蹲过男厕所出来才发现不对劲的经历。但是……这和送男人进男厕所……这……

我们都默不作声，一步一步，迈着沉重的脚步往前走，我心里一直踌躇着，要不硬着头皮上吧，不然他怎么办！

来到厕所门口，见我还不放手，他微弯着手掌掩着嘴干咳了一声：“咳！你可以放手了，我自己进去！”

我顿时感觉到尴尬！立刻抽回了手。

“哦！好的。”

他扶着墙一步一步艰难地往里走，果不其然，在刚进门时，他踉跄了一下，我飞快地两步跨过去，想要扶住他。

刚走到门口就听到“啊！”的一声男声！一看！我去，门里那一排便器旁边，站了四五个汉子，他们都随着那一声惊呼齐刷刷地看着我。

我也“啊！”的一声，吓得立马转过了头。

我了个操，第一次看到男人站着尿尿，一看还看到一排，这辣眼睛的场面，这刺激，这惊吓，这丢脸程度，可是不轻，好半天，我都是懵逼的状态，心脏砰砰狂跳，可真是欲哭无泪！

回到病房后，我痛定思痛，想到这两天以来都是在麻烦李叔叔，也不能次次麻烦人家，而且像这一次，想麻烦人家，人家也不在，就得我自己来，这样下去可不行。于是我拨通了表弟白芷的电话，打算先搞个人来再说。

表弟一听说我要请他来逍遥快活好酒好肉！第二天便坐飞机屁颠屁颠来了，虽然来后他大呼又被我骗，可还是接受了我给他的任务，负责给我和墨寻送饭，负责送墨寻去厕所，负责电话随叫随到，其他时间都随他去耍。

表弟也欣然接受了，我这表弟就这样，虽然整日无所事事，游手好闲，毫无建树，可谓一塌糊涂，可他还是很看重我这个表姐的，随叫随到，也算还有点人情味。

表弟走了会儿，我又开始剥了个橘子，一丫一丫往嘴里送，以此来解解午饭后的腻。

这时候李大爷从家里赶了来，和李大爷打了招呼，李叔叔笑眯眯地送了一袋子苹果给我，说是感谢我他不在这两天帮忙照顾他老伴陈奶奶。

其实李叔叔前几天不也帮了我不少忙了嘛，互相帮助也是应该的，但是我推了好几次都没推掉李叔叔送的苹果，又心想人家专门大老远拿来送我，也不好推辞，便接受了。

看着几个红红的苹果，我心想：“为什么不是送橘子呢？送病人送橘子更好一点！”

“墨寻，我削苹果给你吃吧？或者你更喜欢吃橘子？”

。墨寻：“……”

陈阿姨在旁边笑着说：“小姑娘，你都喂你老公吃了好几天的橘子了，你还是给你老公尝尝新鲜苹果吧，病人适合吃苹果，这苹果很好吃的。”

我：“……”

于是我开始削苹果，墨寻依旧表情淡淡，看不出悲喜！

那边，李叔叔一坐下，陈阿姨就开始滔滔不绝和李叔叔讲起话来，我挺羡慕他们的感情的，一辈子了还是这么互相珍惜爱护，一辈子说不完的体贴关心。

听着听着，我被他们的对话吸引了注意。

陈阿姨：“老头，昨天好多人来看我，我爹妈、刘老头、马老头、杜老姐、杨老姐他们都来了，他们一群人围着我的床，呆呆地看着我，还问我这几年过的好不好，他们听说我病了都来看我了。问了我好多！跟我说了好多话？他们还说旁边那个小姑娘很吵，要教训她，吓得我赶紧跟他们说那是个好姑娘。老好笑了。”

李大爷：“你怕是病昏头了，说什么胡话，你说这些人不早不在了么，咋个会来看你。”

陈阿姨：“哎哟！你个老不死呢，较劲干什么，我是说我做梦看到他们来看我啦，不过这个梦太真实了，就像他们真的来看我了一样。”

听到这里，我后脊背已经一层冷汗，我想起了前天病房里明明只有我、墨寻、睡着的陈阿姨三个人，然后墨寻突然说病房里有很多人在很不善的瞪着我，觉得我吵！天呐，没想到是真的，我若不是被墨寻叫出去送他去厕所，没准要倒大霉，而且墨寻是怎么看到的，他究竟还掩藏着些什么，这也让我对墨寻多了一分好奇！

我把削好的苹果递给他，他照旧接了过去，却是没往嘴里送，他看着苹果仿佛在出神，嘴里自言自语的说：“人在将死之际、或是得了大病时、或身体虚弱、阳气不足时，或孩提时代、都容易看到或听到些本不该看到或听到的东西。”

由于他这几句话，我记起一点小时候有关死人的事，我小时候有个经常一起玩的小伙伴，我们读二年级的时候她奶奶去世了。然后她就开始变得有点古怪，我总看到她一个人跪在她奶奶的坟地里说话，或是睡在她奶奶坟地里一整天。

我还记得我每天放学都去她家找她玩时，她奶奶总是要么在厨房里做饭，要么在院子里晒太阳，老人家还会给一些糖果给我们吃。去参加她奶奶去世那天的葬礼时，我还感觉这些都还在刚才发生，她奶奶还好好的，和往常没什么不同，而我一心只想着宴席上什么时候上喜糕！

过了7天，便是她奶奶的头七了，按照规矩，他家这天，天黑前在地上，桌子上，凳子上洒满了石灰。然后全家去了别家过夜。

到了第二天清早一回家，就发现地上有一地的脚印，凳子有坐过的痕迹，桌子上，厨房里洒了白灰的地方有手掌印，桌子上摆着一盘剥好了皮的青豆，厨房里的锅里有没抄的菜，锅洞里有柴火但是没点着，电饭锅里有半锅水泡着的米，但没通电还是生的。

老人们说这是死者头七那天回光返照，回到故地重复生前的事，他们便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死了。至于回来的是尸体还是灵魂就不得而知了，也没人敢去盯着看。

后来我那个小伙伴总是吓我，她总说她看到她奶奶了，她总感觉奶奶一直在她身边陪着她，她说有天夜里她去厕所出来，听到有个声音在叫她，她回过头一看，身后一片黑，只看到半空中飘着一个红点，离她越来越近，她用手电筒一照，她看到了她奶奶一张惨白发青发紫且浮肿的脸，有只眼睛是红的。吓得小小的她拔腿就跑。然后她就总是隔三差五的要流鼻血。

那时候的我也被她所讲的这些，和她奇怪的举动给吓到了，不过后来慢慢的也就忘了这些无关紧要的事。都是孩提时代的事了，没想到现在还能想起一些，孩提的那个村庄，也早就很多很多年没回去了，故乡早已在记忆里变成一片黑灰，再也回不去。

又在医院无聊地过了一天，表弟三餐准点来，半晚又跑来一次，半夜12点又被我叫来，表弟咆哮着：“表姐啊，你还让不让人活了，能不能自己照顾姐夫，不要老叫我！”

“不能，谁让我是你表姐，你就当锻练身体啦”

“对了表姐，你真要那个人当我姐夫啊，我看他一穷二白，不明不白的，我不同意，我得再考虑考虑！”

“额！你考虑个鬼啊，那是我的事，再说了，谁说我要他当你姐夫了，只是他有恩于我，我回报一下理所应当，而且，而且，我看人家根本一点也不想啦！”

“哎呀！表姐，自信点好不好，你也不赖啊！没准他哪天就眼瞎喜欢上你呢！哈哈！”

“臭小子，瞎说个什么啊，我去，我根本就没那个意思好不好，我和他就像，就像，出生入死的兄弟，救命恩人和报恩者，好不好！”

“……”

我狠狠咬了一口苹果，看了一眼手机“妈蛋，这死小子，到底死哪去了，都他妈中午两点了，还没见个影，短信、微信也不回，电话也不接，是要饿死我吗？我发现吃水果根本吃不饱啊！”

看了眼病号墨寻，我剥了个橘子塞到他手里，他仍旧看着橘子发呆，我在怀疑他是不是饿傻了，不行了，那不靠谱的小子是没指望了，我得出去买饭去，再饿下去我怕还在生病的墨寻扛不住。

刚跨出门没几步，我又想到一件事，今天，陈奶奶和李叔叔突然说今天过节，要回家一趟，要很晚才回医院，也不知道过什么节，反正我现在对过节没兴趣。总之我出去后，病房就只剩墨寻一人了。我很本不放心就这么走掉！

我返回去，二话不说就去拉扶墨寻。

“你要带我去哪？”

“额！去厕所！我要出去一趟，要很久才回来，我不放心。”

“……，我不去，不用！”

“哎呀！别不好意思啦，有这个必要的啦！”

我又一次扶着墨寻，两人僵直地往男厕所走去，话说，为什么要加一个又字！“……”

为了缓解尴尬，我又一次一路上和墨寻开始尬聊！

“你不用在意的啦，我真的没关系的，不用歉疚，我已经不是第一次进男厕所了”

“……”

“额！不是，我是说我之前有走错过男厕所的经历，对男厕所很熟悉了。”

“额！不是，其实也不熟悉哈，我也就去过几次！所以对我来说已经习惯了！”

“……”

“总之你不用不好意思，不用感到抱歉！我不介意的！”

“我介意！”

“……”

额！好吧，他一句话把我噎住了，他肯定认为我是厚脸皮了，我厚脸皮人家可不厚脸皮。

来到厕所门口，我犹豫了一会儿，正伸出手，欲言又止地想说点什么，刚走到门口，“啪”的一声，门已经被他关上了，我被隔绝在外，鼻子还差点被门给砸扁。

我去！搞得跟什么似的，至于关厕所外门吗？跟防什么似的，我有那么厚脸皮吗？气得我想对着门踹一大脚，但这样好像跟我要闯进去似的。真是气得我想哇哇大叫，我在门外转了几圈，又狂躁地打了四五个电话给表弟。

“妈的！这死小子，回来我要揍死他，这该死的男厕所，他妈的！简直了”

扶着墨寻回到病房后，我又拿了个橘子放他手里，又不放心地在床头柜上放了一堆橘子，墨寻无语地看着窗外发呆。

“我走了哈，很快就会回来哒！你多吃点橘子，不用担心我！要是饿了的话就吃点橘子吧，身体不舒服的话就先吃点橘子吧，我在桌子上也放了水，渴了的话就喝点水，对了，水喝多了容易想上厕所，我不在，这也没人，不好弄，还是吃点橘子吧，我可能会去的久一点，你要是没事无聊的话就吃点橘子吧！……”

跟墨寻唠叨了一阵，又和护士小姐姐打了招呼，我才去医院外等公交车。

我整备去之前常去的一家饭店打包点饭菜，虽然有五六个站远，但也还好，他家菜确实好吃，值得去，我让表弟带过几次他家的菜，他家的菜墨寻还能多吃一点。应该是也很合墨寻胃口的，他还病着，得买点他吃得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