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巴车开进位于丁香郡郊区的皇家维尔康丽大学宿舍区。
学校举办的游学夏令营和外界旅游团不同,夏令营一般不会安排学生住酒店,而是沟通当地大学进行交接。
时至暑假,原本这里的学生多已回家,空余宿舍就安排这些来自非英语母语国家的孩子们短期居住。既相对安全,又便宜,而且还能体验当地的文化,一举多得。
年级中参加夏列营的同学总共有11个,荀子忧被和一个叫宋文修的同学安排在一间宿舍。
宿舍本来是单人间,床和电脑桌间的空地上现在多放一张床垫就可以住两个人。一个人睡床,一个人打地铺。好在宿舍的面积挺大,倒也不显得如何拥挤。
一进门荀子忧就将背包立在墙边,整个人倒向地上的弹簧床垫。
晚餐餐厅提供的加冰牛奶,加冰果汁,以及大概是切碎植物根茎做成的冰镇炒饭吃的他十分不舒服。冰冷的食物完全不符合东方人饮食习惯,回到宿舍的时候青年感到自肚子一直咕噜噜响个不停。
“制冰机像是不要钱似的。”
吐槽了一句,背靠在身后立置的枕头上,荀子忧觉的肠胃终于不再那么翻涌,于是从包里拿出一张折叠整齐的A3纸打开。
纸张已经有一些年头,折痕的位置反复翻折的有些酥脆。纸面保护的很好,满是密密麻麻字迹的纸面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褶皱和破损。
一支有无数分叉的树状图画在纸上。
字迹从凌乱到整洁再到隽秀,从铅笔到钢笔再到油笔。各式各样的笔迹混杂在一起,显示出了这张图的主人一定在上面花费了很多很多年精力,时光久的足以让一个人从刚学会写字不久的小孩子长大成人。
树状图的中心有一行用炭笔歪歪扭扭的写着的“超能力?”三个字,围绕着这条主干,无数分支把这张很大的A3纸填充的满满登登。
你在上面可以找到有关震旦文明、阿兹特克文明,苏美尔文明,奥利匹斯众神,道术、魔法、沙洲巫术等等一系列复杂的名词。它们的四周还连接着很多零星地点或者书名,比如说青云观、白鹿观、《玉皇印心经》、《炼金指掌》……
这些词汇的上方大多数都花着一个小小的叉。
显然荀子忧已经验证过这些地方或者记录的书籍不能带给你超自然的力量。
青年的目光落在魔法分类,在已经被叉掉的《所罗门秘钥》和《伯克利全解》之间找到了丁香郡旧王宫这个地名。
他手伸到包里摸索,准备拿笔把这行字也划掉。
不知道签字笔散落到书包的哪里去了,找了半天也没有找到。荀子忧有些烦躁的考虑是否直接将这张已经陪伴了自己十几年时间的树状图撕掉扔进垃圾桶。
这一次还是借着高考成绩不错父母奖励他参加的游学夏令营的机会探寻旧王宫,花销不菲。树枝图上现在依然有一些分支没有找到答案,但是荀子忧明白自己不可能任性的再跑到其他国家去印证十有八九是无稽之谈的传说。
他下定决心,回国后就去市属医院挂一个精神科专家号。
相比于偏执的寻找魔法,心理医生才是自己能从灾难创伤症里走出来的方式。
荀子忧翻找签字笔的动作有些粗暴,手机从平放在床垫上的大腿口袋里滑落,跌落在床垫旁的木地板上,发出咣当一声脆响。
他歪过头,正好看见点亮的屏幕上的通知。
“海伯利安”回复了您的消息。
荀子忧今天已经下定决心不再在世界上寻找什么可笑的超能力。他叹了口气,捡起手机准备将这一行通知划掉。
手指已经触摸到冰冷的屏幕,可是青年的食指僵硬了一下。
或许是因为最后的不甘,或许是出于对博主劳动的尊重,荀子忧还是鬼使神差的设置好网络安全,打开洋葱头浏览器。
他点开留言板想要看着对方说了什么。
“灵知,你对神秘学也有所研究?”海伯利安写到,“神秘学理论一般被认为起源于古代晚期的赫尔尼克文化,其诞生的标志被认为是赫尔尼克哲学体系和本土神话传统之间复杂的混合……赫尔尼克文明晚期的许多著名作家作品里,柏拉图主义变成了一种带有自己神话和仪式的特殊世界观……持有这种信念的人们普遍认为,不应该单独的把柏拉图思想理解成为建立在苏格拉底对话基础上的赫尔尼克理性主义传统……
‘灵知’就是柏拉图理论中的重要一环,它是一种可以将人的灵魂从物质的纠缠和牵累中释放出来特殊情感……
历史上神秘学理论中很多哲学家都可以归于‘灵知’的相信者,他们都在一种宽泛的柏拉图主义框架内关注这种拯救式的哲学……”
荀子忧一行一行的仔细阅读。这是一篇很长的论述,不知道“海伯利安”怎么能在自己提出有关“灵知”问题十几分钟内就给出如此详尽的回复。
阅读间手机震动了一下。这是提示他今天屏幕使用时间已超过三小时。
出于对唯一完好的左眼保护,荀子忧一般不仅每隔20分钟就要望向远方让眼肌休息几秒,同时很少一天会使用三个小时以上的电子产品。
今天青年人打破了往常的自律。
“海伯利安”这样的博主实在是太少见。回复刚只看完一小半,荀子忧就知道自己应该碰上了一位对于神秘学很有研究的大佬。
心中稍微有一些波澜。
思索了片刻,荀子忧决定单刀直入。他在留言板上写道:“博主,您在留言板上对于灵知的认识更多的是一种哲学上的思辨。那么请问您相信魔法么?”
“魔法?”
海伯利安几乎立刻就回复了荀子忧的问题。
“你是指的中世纪猎巫的那一套?”
“虽然我个人认为‘赫尔姆斯理论’或者隐秘知识不是一种对已经被遗忘的‘附魔世界观’的怀旧理论,而是存在在此时此地对未来有所牵连的真实存在的知识体系。但所谓的魔法……那只是蒙昧时代愚昧残忍的笑话而已。”
“想想莱布尼茨,想想那些可怜的女人。黑暗时代的历史档案每一页都浸透了鲜血,小偷、妇女、强盗、医生、逃犯、学者甚至木匠都被同一个理由扔上刑台,没有比这更荒唐的了。”
荀子忧和博主有一样的看法。青年也觉得中世纪流传的魔法不过是残忍闹剧,但看到对方打出的答案,还是十分失落。
中世纪固然黑暗愚昧,可自己已经追逐魔法这个问题超过十年了。
古人的痛苦毕竟比不上自己的失望。有关魔法,他知道内心其实更希望对方给出一个肯定的答复。
想到这一点让他有些愧疚。
荀子忧强打起精神,拉出相册,找到张照片发送给对方。
那是一张符箓,一张手绘在白纸上的符箓。
“先生,请问您知道这是什么么?”
符箓明显带着道家的特色,而“海伯利安”看起来是精通西方神秘学的学者。问一个外国人认不认的出道家符箓就像是在问梅林会不会打太极拳一样鬼扯。
荀子忧没有报以任何期待,只是想死马当活马医的试一试。
“云篆镇邪符”
出乎意料的,屏幕中对方竟然马上给出答案,“海伯利安”改用纯正的汉语写道,“符箓的一种,《后汉书·方士传》有记载,河南有麴圣卿,善为丹书符,刻厌杀鬼神而使命之。”
惊喜来的太突然,荀子忧激动的几乎都握不住手机。他顾不得疑惑对方的身份,立刻打开输入框。
“先生,我查找过道藏,可没有发现任何近似的纹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