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今天之前,基本上这一次的行程一无所获。
其实不只是旧王宫,这些年我找了各种门类神秘学书籍,也去了很多地方,都没有发现。
那些书籍有些是奇幻故事,有些是哲学思想。”
荀子忧说道:“我需要的不是这些,是真正的超自然力量。”
“没有,一点痕迹也没有。”
想想也知道荀子忧有多么的失望。
一次一次心怀期待,一次次无功而返。
荀子忧一生绝大数时间都花在了有关神秘学的事情上,回报给他的除了失望还有失望。
无尽的失望可以把一腔最炙热的血所冷却成冰,他已经无法分得清到底是什么支撑着他自己在走下去。
好奇,中二病的幻想?
小的时候每个人都期待过奥特曼和高达就存在在世界不为人知的角落,也会有一只胖胖圆圆的机器猫从抽屉里爬出来,带给你一扇可以通向银河系彼岸的大门。
但这样的幻想应该在小学科学课上就破灭了。
想证明自己没有发疯?
过去的事情都已经过去了,疯没疯又能如何,这样的理由难道能让一个人为了这些神神叨叨的东西支撑十几年之久。
真是如此,没有疯也要疯了。
荀子忧用手隔着的眼皮抚摸着自己的右眼,应该是不甘心吧!
不甘心这么不明不白的瞎掉了一只眼睛。
他的人生是缺憾的,右眼失明导致左眼疲劳,不仅近视,而且还有玻璃体浑浊脱离,眼压在临界点等等一系列问题接肘而来。
为了防止过度的冲击,荀子忧不能跑,不能跳,不能参加任何身体对抗的集体活动。
从小到大,除了成绩不错,他孤僻,不合群,没有朋友。
他需要一个解释,一个命运折磨自己的解释,如果弄不明白那一夜究竟发生了什么荀子忧永远会不甘心。
他知道自己并不真的喜爱神秘学,对男孩子们都喜欢的超能力也没有过多的兴趣。
活尸,怪物……
这样的东西但凡有理智的人都不会喜爱,但是荀子忧就是放不下。
佛经中说一个人一生中会经历八苦,任你是帝王将相还是贩夫走卒,这八苦都是避免不了的。
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五阴炽盛。
“我不知道您是否了解佛教里的说法。我有些时候想,神秘学虽然不是人,却既是我的怨憎会苦也是我的求不得苦。”
荀子忧笑笑,“这讨厌的东西带给我的记忆只有黑暗与折磨,它甚至弄瞎了我一只眼睛,可是我就是放不下,是谓怨憎会苦。我从小到大,看过的资料堆起来比我还高,甚至都一路找到了丁香郡来了,却始终没有得到任何靠谱的消息,是谓求不得。”
“因此,看到您给出了我一个答案,并邀请我来这里面谈,即使已经是深夜,我还是来了。我不愿意放弃任何的机会。”
“我理解你的心情。”济慈摩挲着手里的羊皮卷通讯录,“你的故事讲完了么?荀子忧先生,关于船上的经历,你确定没有要补充的了?”
“没有,应该没有遗漏任何重要的点,那一晚上的记忆我不知道在脑海里翻来覆去了多少遍,能够记得的都和您说了,济慈先生。”
荀子忧把手垫在下巴上,眼睛的期待亮着如同燃烧。无论是左眼还是右眼,都是如此。
“济慈先生,请问您对于我在歌诗利亚号上所遇到的事情有什么见解么?您是我这么多年来唯一遇见的了解一些阴影底下的世界的人,我真的希望您可以解答我的疑惑。”
“我所经历的一切是真实存在的,就像是济慈先生您收藏的那两只会爬到鸣叫的蛐蛐与蝈蝈还是说……还是说……”
荀子忧嗫嚅的说道,“还是说……那……那真的只是发生在我脑海中的幻觉。”
“应该是真实的吧,济慈先生您不是见过所谓的云篆镇邪符么?如果是真的,又是怎么回事?”
济慈慢慢的思索。
荀子忧像是大理石雕像一样一动不动。他无比迫切的想要得到一个答案,得到一个解脱。
良久,老绅士叹了口气,“我不知道,荀先生,我不知道。
这个故事太离奇了,不像是展示给你的那两只金属虫子那么简单。
应该至少有一部分是真实的,比如说你之前画给我的符箓我应该就在朋友的藏书上见过相似的图形。”
“其他的事情我也没有能力给出解释,死而复生的活尸就不说了。
数千米高的怪物……你知道么,生物的体型增长不是简单放大就可以做到的,随着体重的增大,肌肉纤维和骨骼强度会呈指数级上升。
一头大象的体重可能是一只蚂蚁体重的一万倍,但不是把蚂蚁放大一万倍就可以得到一只大象。一只蚂蚁能够举起自己体重五十倍的食物,但是放大一万倍的蚂蚁只会压死自己。如果真的有什么东西壮硕的像是一座城,那么它的身体结构强度完全不是人类能够想象的。
你之前提到过在罗涉岛,讲解员曾经告诉过你一个什么什么定律。如果我没有搞错,你说的定律是由生物学家贝格曼先生提出的贝格曼定律。
贝格曼定律是关于生物体积和热交换以及新陈代谢的定律,被讲解员理解成吃东西也没有什么大错。数千米长的神话生物为了维持能量一顿饭可能会吞下一整座城市。或者它有什么我们不为人知的补充能量方式。”
“比如哥斯拉吞核弹。”荀子忧自嘲的一笑。
“哥斯拉吃核弹应该是哥斯拉系列电影中最靠谱的事情了。”济慈说,“但我没有在任何地方的航海日志中看到有在太平洋发现哥斯拉的痕迹。对不起,我也不能解答你经历中的很多谜团。”
“这样么,好吧。”荀子忧眼里的光消失了,他懊恼的低着头。
“今天真是打扰了。至少我应该没疯,见识到了您的金属虫,这些年的追寻就是有意义的。已经很让我为您的慷慨分享心生感激。”
济慈站起身,走到男孩身边,抚摸着荀子忧的额头。
“等等,我突然有一点联想,能回答我一个问题么,我的朋友。”
“什么?您说。”
“你口中的活尸,请问它是长这个样子么?”
荀子忧透过橡木桌台光洁的平面,清晰的看见两颗尖牙从面目和善的老绅士嘴里探出来。
济慈那张布满皱纹的脸迅速腐烂,熟悉的臭气扑面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