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口中的活尸，请问它是长这个样子的么？”

济慈语气依旧和善如初，如果棕黄色獠牙没有顶开唇角皮肉，看起来定会更加和蔼几分。

荀子忧低着头，呆呆的看着漂亮黑胡桃木家具上反射的景象。

世界是疯的，或者另一可能，自己是疯的。

毫无疑问，摆在面前只有这两个解释。

要不然一位衣冠楚楚的老绅士为什么会转瞬间就变成一具活尸？

刚刚还衣衫楚楚，身上带着古龙水的气息济慈此时脸皮青紫，皮肤褶皱不堪，扑面而来的恶臭中混杂着一阵奇异的松香。

“是这个样子么？”

这个问题问的很好啊。

是，而且简直正宗极了！

这样棒的cos手艺在漫展这类地方定然可以获得优胜，和荀子忧记忆中当年在歌诗利亚号游轮甲板上见到的活尸可以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只是未免太真了些，湿滑的涎水滴在脖颈上的感觉都如出一辙。

抚摸在自己后脑上的手指钢筋般干枯有力，只要微微用力自己的头颅应该就会像脆弱的鸡蛋壳般爆裂。

一瞬之间，他又回到了那艘诡异的幽灵船上，年幼时的恐怖记忆扑面而来。

“打扰了。”

整个人向前一扑，荀子忧连滚带爬的从活尸手底下逃开，踉踉跄跄的拉开会客厅的大门，向着走廊外奔逃。

济慈没有追逐，原地站立片刻，一个活尸的虚影就从济慈身体上“走”了出来。

老人的身体也恢复和荀子忧见面时的样子。

刚刚那一幕不是济慈变成了活尸，而是活尸的影子覆盖在济慈的身上。

这个影子就像实质化的三维投影，无比逼真。

“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济慈端详着活尸可怖的模样，“木乃伊？活死人？邪灵？吸血鬼或者恶魔？”

济慈摇摇头，他也不知道站在自己面前的那个影子到底是什么鬼东西。

无知并不让济慈感到奇怪，阴影中活了这么多年，早就明白他所接触的东西只是神秘侧黑暗王国的冰山一角。

接触越多，恐惧与敬畏就越深。

只有最无知最自负的人才会觉得自己全知全能，这样的人往往死的非常惨烈。济慈没有兴趣成为那些支离破碎的枯骨的一员。

有不了解东西很正常，但让济慈奇怪的是，作为普通人，荀子忧竟然没有在惊惧下被直接吸出通灵书吸出魂灵。

济慈翻开手中用羊皮纸制作“通灵书”。

“荀子忧”

他看着那个自己清秀的中文名。荀子忧不知道，他在羊皮纸上签下的名字在讲述经历的过程中已经变得和通灵书上其他留下的名字一样殷红。

“契约”正在发挥作用。

济慈用同一招“吃”了十几个人了，在绝对的精神冲击下还能迈的出脚而非瘫软在地的荀子忧还是第一个。

“他对自己有所防备？”济慈哑然失笑。

不可能，老人相信自己的表现已经取得了对方绝对信任。

更不用说，这个孩子一定是对于真秘世界没有任何了解的平凡人类。

最最白痴的学徒也会知道不能轻易把自己的“真名”透露给别人，更不必说用不知成分的红墨水在意义不明的羊皮卷上签字，找死都不是这个找法。

“单纯的胆子大？还是元素的稳固程度惊人？”

济慈摆摆手。

水泥木桩一般呆呆傻傻站在旁边的活尸立刻就向着荀子忧逃走的方向追了过去。

“有趣，真是有趣。看来是不错的资粮，我应该认真一些。吃了这个叫荀子忧的孩子，下一次猎杀至少可以在十年以后。”

济慈把珍贵的通灵书平摊在桌子表面，从抽屉中拿出一把铭刻着小巧花纹的银色裁纸刀。

右手食指放在裁纸刀刃口上发力，锋利的刀刃立刻在皮肤上留下半厘米长的创口。

人类手指尖的皮肤上有着丰富的毛细血管网，在体检时只要用采血针轻轻一划，就有鲜血流出。

济慈的血管却是干涸的，他需要奋力的挤压伤口边的肌肉，才勉强从伤口的缝隙中挤出半滴黑红色的血液。

心疼的看着那半滴粘稠的血液，边安慰自己完成猎杀后所有的损失都可以弥补回来，他边把血滴抹在荀子忧的用钢笔签下名字的上方。

“诺斯特拉德马斯的预言，你会昭告我真相，请从那虚无的梦中，指引我寻找存在的意义……”艰涩的咒语从济慈的口中一字一顿的读出。

济慈手指向上一提，金黄色漩涡虚影就出现在打开的通灵书书页上方。

随着他口中咒语在房间里回荡，一只长满眼球的触手缓缓从通灵书书页里探了出来钩住济慈的手指。

继活尸以后，荀子忧口中的怪物也被济慈用不知道什么样的方式从通灵书的书页里召唤了出来，或者……一部分被召唤了出来了……一瞬间。

一股不可名状的恐惧感只冲济慈的头顶，老人膝盖一软栽倒在桌子上。

袅袅的青烟中，蓝色的火苗在通灵书上跳动，羊皮烧焦的气息传来。

济慈顾不得头晕目眩，拼命的拍打着通灵书上的火焰。

看着被自己精心养护的羊皮纸卷上那一大片焦黑，他的心都在滴血。

“这是什么东西？”脑海中泛起惊涛骇浪。

通灵书里召唤出来东西只会是讲述故事的人心中的投影。

无论里面爬出来的是一只蚂蚁还是一头大象，它都只是一个影子，影子而已！

这个影子如何恐怖，也只会针对荀子忧产生作用才对。怎么能让自己都产生这么大的精神冲击！

它到底是个什么玩意？无法召唤出来，竟然还烧毁了自己的通灵书。

通灵书就是济慈的命啊！

老人看着焚毁的纸卷，整个人欲哭无泪。

济慈推开一边的盒子，把给荀子忧展示过的拿两粒金属粒抛在地上，举起银色的小刀，狠狠的划在干枯的手臂上。

随着滴滴流淌的鲜血浸泡。

不需要寒冷也不许要高温，两颗金属虫接触到血液自己就苏醒了，它们触角颤动，体型越来越大，一直到有变成猎狗那么大的金属虫。

“去，杀了他。”济慈怒吼。

金属虫立刻向着门外淅淅索索的爬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