厄勒海峡,两天后。
极北的寒冷海风从北冰洋与大西洋交接处吹过,水面的温度不足四度。
茫茫大海波涛中,除了艘45尺的帆船外,连半只鬼影都没有。
两天前荀子忧和阿芙洛狄忒开车到达大陆最北端。
荀子忧还在奇怪女孩准备怎么解决他的护照问题的时候,当天下午就驾驶着当地帆船俱乐部里停泊的一艘汉斯著名帆船制造商的蓝水帆船出海。
原来阿芙洛狄忒口中的乘船,不是他以为的游轮或者摆渡,而是真的自己开船。
这艘漂亮帆船名字叫做“瓦尔基里号”,昨夜他们里驾驶着它穿过格林兰海,正向着女孩口中位于冰雪覆盖的荒岛上的斯卡塔里斯峰进发。
“抓住缆绳,放出球帆。现在的迎风角有90°,用船首帆会快的多。”阿芙洛狄忒靠在帆船舵盘后的椅子上,懒洋洋的命令。
“稍等,稍等。呕……”穿着救生衣的荀子忧趴在船头呕吐,脚下黑橡木船板在风浪间吱吱作响。
十几米长的小船在海浪面前渺小的如砂砾。
晃荡颠簸的超出想象,危险性到是不高。
蓝水帆船专门为远洋航行所制作,坚固的玻璃钢船体能应付的了三、四米高的海浪。
45尺大小的瓦尔基里号应付大西洋这片海况不算恶劣的地方没有太大问题。
前些年甚至有人依靠着一块1.米长的袖珍帆船成功横穿过大西洋。
那位猛人老兄不仅需要24的小时不间断对抗海浪,睡觉时甚至需要用绳索把自己和船板捆在一起防止不慎落水。
航海航行中,落水永远是最大的风险。如果你没有携带求救工具,又是单人航海或同伴没有注意到你不慎落水的话。
落入大海就等同于死亡。
它比翻船还要可怕,落水的船员只能看着帆船在风浪间越开越远,最终消失在波涛之间。
别以为能靠着游泳追上去,帆船在风力推动下你若不能把自己变身成一只旗鱼,累死了也不可能追的上流线型的船只。
阿芙洛狄忒告诉荀子忧,在旺达环球帆船航海等专业的帆船赛事面前,他们这一次航海的危险性仅仅相当于在按摩浴缸里游泳。
荀子忧登船前也不觉得大海会是什么考验,短途的航行而已,他又不是没有出过海,这次甚至还有美丽的姑娘相伴。
不考虑阿芙洛狄忒“劫匪”的身份,单纯和这么赏心悦目的女孩子一起出海无疑应该是享受。
星光、海浪、美丽的姑娘,简直是无数人终极的旖旎梦想。
然而,离开陆地还不到三十六个小时,荀子忧就觉得自己要死了。
喉头发痒,恶心感一浪接着一浪的拍打在心间。
他不记得今天吐过多少次。
早晨勉强吃下去的几片压缩饼干早就吐的干干净净,现在呕出的除了酸水,还是酸水。
能经受的住大西洋的风浪并不意味着小尺寸帆船在风浪间穿梭有任何舒适性可言。
“瓦尔基里号”是一艘单体帆船。
市面上常见的远洋帆船主要分为两种,单体帆船和双体帆船。
单体帆船就是传统结构的帆船,原理与结构和四千年前乘坐独木舟横渡大海的太平洋土著的独木舟没有什么区别。
同样只有一根龙骨,只是独木舟的复杂先进版本。
近些年帆船交易市场上打的火热的双体帆船船体结构则近似于两支单体帆船船体横向拼接在一起。
有点类似于腓尼基人扬帆四海时所用的战船。
两种帆船没有先进与落后的区别,双体帆船空间大而平稳。
相比于像个方方正正盒子的双体帆船,单体船的极限更高,抗击风浪的能力也更强,极限海况下具有倾覆自动回正的能力。
一旦被海浪打翻,靠着船体下方深深插进海水里的配重龙骨,“瓦尔基里号”能够自己重新平衡。
它就是摇摇晃晃的海上不倒翁。
有利就有弊。
同样也因为它像一只摇摇晃晃的海上不倒翁,单体帆船航行时也要颠簸,摇晃很多。
上船时阿芙洛狄忒提醒过荀子忧这一点,他只是没有想到所谓的颠簸一点,竟然有这么颠。
“这点波浪你都受不了,很多比你小好几岁的孩子都能一个人驾驶帆船横渡地中海呢。”
阿芙洛狄忒滑动着手机屏幕,她看着风浪间跌跌撞撞的荀子忧,毫不留情的嘲讽。
“一点?姐姐,这何止是一点风浪。”荀子忧有气无力的说。
瓦尔基里号如顽皮的孩童放进泡沫按摩浴缸里的折纸船。
正着颠,反着颠,左边颠完右边颠,四面方的摇晃起伏,失重与超重交替出现。
荀子忧站立的船头位置一会儿被冲上两三米高的浪头,一会儿重重的砸进海面,有好几次他都觉得自己要被抛进海水里。
“球帆,快点!”阿芙洛狄忒毫无同情心的催促。
她正优哉游哉的通过卫星短波通信看着网飞的电视剧,小帆船上的网络服务贵的惊人,荀子忧一天的午饭前还不够阿芙洛狄忒手中的10比特码率的HDR画面播放两分钟。
女孩在看剧间隙里忙中偷闲的瞥了眼一边的卫星云图与航海声呐红红绿绿的显示屏。
“这里的海浪连三级都没有,荀子忧,不要磨磨蹭蹭的。”
荀子忧正在船头和球帆搏斗。
他听到阿芙洛狄忒的话,转过苍白的脸看向阿芙洛狄忒。
女孩美丽的面孔在荀子忧的眼中已经化作黄世仁般的地主老财,至于荀子忧自己,自然是被万恶的地主挥舞着皮鞭压迫的白毛女。
作为一个没有航海经验的纯菜鸟,独立收放球帆这样的高难度要求实在是太为难他了。
更不用说除了阿芙洛狄忒有一搭没一搭的提示,他所能依靠的只有船舱里那本《从零开始学航海的教学手册。
按照那本手册上的建议,接触航海两天的人所需要掌握的是“分辨救生衣的种类以及如何使用应急救生衣。”而非“如何在风浪间实地收放船首的球帆。”
荀子忧学习能力再好,面对这样的场面也要手忙脚乱的抓瞎。
这就好比你刚刚学完科一,有人抛给你一辆一级方程式,拍拍你的肩头让人去征战F1。
就是天才如阿隆索、维斯塔潘,面对这样的情况也得抓狂。
他抓住缆绳艰难的把球帆从船首的收纳包里拉出。
还没有等荀子忧把索具装好,帆布迅速在风中膨胀,要不是眼疾手快的用右脚被勾住帆船穿透的围栏,他就被扯下去了。
“天哪。”荀子忧有气无力的叫到,“帮帮我。”
想象一下,你脚下的地面是儿童乐园里的蹦床,有一百个小鬼在你旁边狂叫的蹦跳。同时你还要和体重是你两倍的柔道高手作战。
这就是汹涌的海浪与操帆给荀子忧的感触。
大海的试炼是残酷的,海洋果然是独属于勇敢者的游戏。
阿芙洛狄忒终于放下手里的手机,白了荀子忧一眼,后走到船头。
她的身体平衡性不比专业的体操运动员要差,摇摇晃晃的船头女孩走起来如履平底。她几步避开侧方的横杆调整主帆方向的装置,走到荀子忧身边。
女孩三两下灵巧的整理好被荀子忧弄的乱糟糟的索具,语气中全然充斥着不屑。
“你作为一个男孩子,怎么体力这么糟糕?”
海面上的气温很冷,荀子忧救生衣以下裹着一件从下面船舱里找到的始祖鸟冲锋衣,阿芙罗狄忒却好似寒暑不侵的仙子。
她根本没有换衣服。
棕色短靴和白色裙装的下摆处露出一节骨肉匀停的小腿,栗色的发丝在身后整理成高高的马尾。
这样的发饰为女孩减少了几分不可亲近的距离感,多了几分青春少女的可爱与活泼。
荀子忧无暇去欣赏阿芙洛狄忒身上曼妙曲线中所透露出的青春洋溢的美景。
他跪在甲板上正吐的死去活来。
再这么吐下去,他离脱水都不远。
“你……你不安好心。”荀子忧从嗓子眼摸出指责。
“诺,你自己选的舱室,现在还怪我了。”阿芙洛狄忒无所谓的耸肩。
“要不然我们可以交换一下,船帆这些东西都由我来整理,你负责掌舵和看卫星云图与航海路书。”
女孩微笑:“我是没有意见,只是,荀子忧你可以看得懂路书和云图在说什么么?”
又是这种对待领居家二傻子语气,荀子忧快要被这个报复心极强的傲娇少女玩吐血了。
可能是在谈话间似有似无的嘲讽圣母的语气惹恼了女孩。也许是荀子忧在咖啡店里指出阿芙洛狄忒常识性错误好为人师的毛病让她恼羞成怒。
还可能是对方美丽圣洁的外表下的真实性格就是如此。
反正越接触下来,他就越觉得阿芙洛狄忒的性格就像是长着尖刺的苍耳一样古怪。
总是一刺一刺的。
荀子忧至今都没有搞清楚到底哪里惹的对方看他不顺眼。
叫阿芙洛狄忒这样名字的人不应该是高傲不可接近的冰山女神吗?
为什么会如此记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