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四十六章 沉入地下十万米(1 / 1)楚梓言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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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理来说,地下一百公里的深度应该是亘古以来的黑暗,而展露在荀子忧面前的是灿烂的阳光。

没错,就是阳光。

浩浩漫漫的一片汪洋,地面是海的宝蓝色混合着岸边白金色的沙,天空像是燃烧的火焰。

灿烂而颤动的漫射透过飘散头顶的云层照耀在海滩。

穿着泳装的男男女女悠闲的躺在沙滩之上,把自己的身体完全暴露在日光下。

只着短裤的小孩子们踏着浪花在海岸边嬉闹,年轻的少年躺在自己的女孩旁边说着动人的情话。

上了年纪的老人则把自己放松舒展在沙子里。

老夫老妻咬着耳朵,不时爆发出一阵默契的笑声。

远方海平面上有庞然大物正翻卷着水花。

那种生物有完全不属于这个纪元的体型,酷似鲸鱼的巨大身体跃出水面然后砸落大海,数千吨的海水向着四周飞溅。

它长着蓝鲸的尾巴,头颈处一闪而逝的样貌又让人联想到科莫多群岛野生动物院里的蜥蜴。它就像是蓝鲸和蜥蜴违背伦理杂交产生的海洋生物,但比蓝鲸的体型要大二十,不,五十倍,至少。

那种生物光是尾鳍就有整艘“瓦尔基里”号帆船的大小,露在水面外的身体更像是一座移动的海岛。

如果非要把它放在地球上曾经存在过的某个生物物种门类里的话,那么最近似的门类便是——沧龙。

沧龙是中生代海洋里最大的顶级猎食者,灭绝在1.2亿至6600万年前的白垩纪中晚期。它在海洋中没有任何天敌,凭借强健的肌肉和锋利的牙齿敢于和五六只金厨鲨搏杀。

最终因为气候变革,找不到能够维持庞大体型生存所需要的食物而灭绝。

但就算沧龙长不到这么夸张的体型。

如今发现最大的沧龙化石也不过是15米长24吨左右的体型,和蓝鲸的体重相仿,已经大的惊人,和远方海面里戏水的那种生物相比,又袖珍的如同格列佛游记里的小人国侏儒。

远方海平面上游水的“沧龙”大小比例足以充当特摄片里的大怪兽或者被导演拉出去和“哥斯拉”对打。

生理压制和巨物恐惧面前,相比于碳基生物,普通人更愿意把那玩意归类为“神”的范畴,海边众人却一副熟视无睹的模样。

放着果汁的沙滩桌的正中有一部磁带式双卡手提录音机。这种录音机荀子忧家里也有一台差不多的。

老爸说,七十年代你要能留头不羁的长发,穿着夹克衫和灯笼裤,早上拎着这样的双卡录音机到公园里溜大街,又酷又飒,旁边的小姐姐眼睛里都会冒星星。

如今它在国内几乎见不到,却在地下十万米的深渊里看到了一部。

大喇叭里传来枪花乐队的摇滚。

人们的身体随着摇滚的音乐声摇摆,慵懒,散漫。

无论老幼,男女,美丑,所有人悠闲的像是在气候宜人的度假村中享受工作之余的假期。

头顶上的天空——如果它真的是天空——的话,似乎是神明用画笔在洞顶上绘制的创世纪油彩。

不是米开朗基罗绘制在西斯廷教堂礼拜堂的那幅,而是神话传说中天地初分,清浊二气上升下沉时的瑰丽画卷。

璀璨的温暖光线从上方照耀而下,奥林匹斯圣山上的神明赶着太阳车从云端驶过。

至圣至美的光明驱离了心中的孤独,驱逐了人心中的恐惧,驱逐了地底的黑暗。

若是有人告诉荀子忧这里是天宫,他毫不怀疑这一点。

位于地府中的无上神国。

漂浮与碧蓝海面上的云朵似乎如同停滞与空中的棉花糖,明媚的光线为它们披上了一层诱人光泽,像是涂抹在云朵上的枫糖浆。

海面蓝的可爱,四周广阔无边。

视野尽头还有几朵积雨云低垂在海面的波涛浪尖,二者间距离近的几乎让认担心浪花上翻涌着的水珠会不会把这些积雨云拍散。

数万伏的电流刹那间击穿空气,无数雨滴从空中瓢泼而下,在岸边的角度看过去,积雨云却纯白的不见一丝一毫阴霾。

真的像是一处位于地底的度假胜地。

环绕着四方的大海,身下的海滩,以及天上白云和阳光。

只是太阳,太阳从何而来?

云层遮挡住视线,荀子忧看不到光源。

地底不会藏着一颗太阳,希望岛上同样也不可能有道长达一百公里深的裂缝让宇宙中燃烧着的那颗灿烂的恒星把它的光线穿透地壳坚硬的岩石表层投射进地幔深处。

然而身侧的温暖又如此真实,你不得不相信头顶上一定会有太阳那样的恒星永恒的燃烧着,提供着无尽的光,提供着无尽的热。

《地心游记中,故事里李登布洛克教授和他的侄子穿过斯卡塔里峰上下方长长的火山喷发甬道,到达地下海的旁边时,书中有过对于洞窟中“天光”的描写与解读。

荀子忧回忆着很久以前看过的《地心游记小说,回想着儒勒·凡尔纳先生文中对这一幕做出的解释。

时间真的太久远了,《海底两万里和《地心游记都是在小学三年级阅读角里看的。

记忆随着年岁的增长而模糊不清。

“这些光线……是因为……大气压力产生的电离辐射么?我记不太清小说里怎么说的,是地底气压和水汽凝结等复杂空气调节导致的放电现象?”

我们现在所处的位置有多深?

十公里,一百公里?”

荀子忧眼睛盯着远处的沙滩与大海,轻声对身边的阿芙洛狄忒问。

“海拔127公里。”女孩盯着墙壁上的气压计回答。

他们刚刚转乘了24部分段升降梯,还包括几段几公里长的转乘通道。

这些电梯井长度在十公里到一公里间不等,有的垂直向下,有的带有轻微的角度。

足足耗费了快两个时间,他们才接受这段向下的旅途。

“不是,儒勒·凡尔赛先生需要给出普通人能理解的解释,他在探险游记里的说法是错误的。”

阿芙洛狄忒双手伸展,想要以完全的心灵拥抱上方的天空。

“那里是受地月引力潮汐印象汇聚到一起的燃烧微粒。亿万燃烧微粒重叠在一起,产生了热量,也产生了足够的光线。”

“燃烧微粒,你指的是燃素学的说法么。我一直都以为燃素说和以太说一样早就被扔进历史的垃圾堆。”

燃素说,由化学家贝歇尔提出的早期化学解释,认为世界上万事万物都是由叫做“燃素“的一种能燃烧的微粒组成。

这是一种介于哲学和化学之间的观点。

“贝歇尔确实是一位优秀的化学家和炼金术专家,不过他的燃素理论仍然有很多局限性。比起燃素说,四元素理论可能更加容易让你理解这四周发生的现象。”

阿芙洛狄忒用手指把脸侧垂落的发丝送到脑后。

“你可以把所谓的燃素微粒理解成为火元素的一种。”

“四元素理论中。风,土,水,火,构成累炼金术的基本规律。你可以理解,在这个地心世界中,掌控一切的不仅仅是牛爵爷他的物理学理论。

炼金学性质和物理学性质同样重要。”

“我找了这么久的超能力。”

荀子忧苦笑说:“我以为自己已经足够疯狂了,可若是半个月前有人和说这种话,我要不然会以为他是精神病人,要不然会以为是在马路边证明永动机证明魔怔了的民科。

现在才知道,这个世界的疯狂程度还要超过我的想象。”

他感慨的说道:“我以为自己会兴奋,但现在或许应该称之为害怕了。”

“你来的路上还在和我讲朝闻道,夕死可矣的谚语。”阿芙洛狄忒语气中没有讽刺。

女孩只是在陈述某个客观事实。

“是啊,是啊。”荀子忧坦然的点头,“叶公好龙的故事永远都这么有教育意义。我以为自己准备好迎接一切的可能。没想到在真相面前过往所有认知不过是尘埃上的一粒微末。

阿芙洛狄忒,你知道么,我看过好多好多的书,从小学数学,学物理,学化学,学这学那,花了很多年时间,取得了还算不错的成绩。

我知道这个世界很大。

可若是你说,在真实世界的某一处,有一条沧龙正在游泳。”

他伸出手指指向远方海面上的巨兽。

“不只如此,还有人告诉我,控制这个世界运行的不仅仅有物理学规律,还有个东西叫做炼金学规律。”

荀子忧又伸出手指指向天空。

“那么我过往的努力还有什么意义呢?”

“等你见了贤者,你就明白这一切是有意义的。”阿芙洛狄忒拍拍荀子忧的肩膀,她淡淡的说,“况且,从你不愿意吞下那颗蓝色的药丸开始,就没有后悔的机会了。”

“我劝过你的,不是吗,路是自己选的。”

“是啊,是啊。”

荀子忧双手交叉按在胸口,学着港片里的语气说:“我们男人选的路,跪着也要走完。”

“这句话发哥说还很男人,你学的一点都没有那种浪荡子的男儿气。”

阿芙洛狄忒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笑笑就对了,虽然不能和你的情感共鸣,但我大概能猜出来张夫人身上的事情让你的情绪一直很低落。”

荀子忧认真的说,“老太太看上去就是一个很好的人,无论她身上发生了什么,我都感到非常遗憾。

人生都没有后悔路,我来不及去拿那颗蓝色药丸,你也改变不了老人家的身体,可总要继续走向去的。

该哭哭,该笑笑,听起来很鸡汤,可是生活就是如此。”

听到先生的名字,阿芙洛狄忒脸上刚刚闪过的笑容立刻就消融了个干净。

女孩在刺猬般炸毛的傲娇性格下,其实是一个很乖乖的孩子。

阿芙洛狄忒不是一个很喜欢笑的人,可是大人们总是说,自己的笑容有一种融化悲痛和绝望的能力,她就一直让自己尽可能的多笑一笑。

先生离开时让自己正常生活,她就尽可能的装作一副一切正常的样子,像一只把头埋进沙子里的傻鸵鸟,以为别人都看不出来她的异常。

可是这刻骨悲痛要多么没心没肺才能转瞬间就轻易散尽。

她抬起头,看着荀子忧的侧脸。

荀子忧没有看她,还在望着天空,沉浸在这片地下“晴空”带个他的震撼中无法自拔。

阿芙洛狄忒其实非常讨厌别人毫无真情实感的假意安慰。

这一次,却没有恶语相向。

“谢谢。”她轻声说。

“不客气。”

“顺便问一句,‘鸡汤’是什么?某种烹饪料理么?”阿芙洛狄忒皱着眉头问。

“你连周润发都知道,心灵鸡汤竟然没听说过?”

“我看过CHOW的《英雄本色和《上海滩,里面围一条白毛巾的小马哥可酷了。他和心灵鸡汤有什么联系么?”

“倒不是,只是以为你什么都知道。”

“不想说就不要说。”阿芙洛狄忒又开始习惯性的炸毛。

“态度不要这么恶劣嘛,心灵鸡汤大概指情感夜话,知心大姐之类的节目提供的人生指南,听了之后人容易感到温暖,像打鸡血一样亢奋,所以被称作心灵鸡汤。

它的进阶版是成功学,和PUA并称两大网络奇葩。”

“奇葩,奇葩迤逦,淑质艶光的那个奇葩?”阿芙洛狄忒还是有点迷糊。

“不太一样,但你非要这么理解也没有什么原则性问题。”荀子忧放弃了教女孩网络用语的想法,他转过身。

“下一步我们要去哪里?你说要带我见贤者,贤者在海滩上么。”

无论“贤者”是一种职称还是一种敬语,荀子忧都有些难以把这个听起来充满智慧的名字和沙滩上那些花裤衩联系在一起。

“当然不是,贤者不会离开秘术传承联合会的总部,这里离总部还有几百公里的距离。”阿芙洛狄忒白了荀子忧一眼,就走向海岸边木质港口处停泊的一艘很有蒸汽朋克感的船。

“跟我来,航班就要出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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