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前总管王宝、佩芳姑姑和敬事房的总管都守在门外,听到屋内传来激烈的动静,王宝心里又一次赞叹自己料事如神,而佩芳却一脸忧心。
敬事房的总管张传林欣然在彤史簿上记录:十月初一,夜戌初到戌时时三刻,帝后行周公之礼,床榻振动,啪啪之声不绝,后啼哭甚。
屋里已经没了动静,想来帝后已经完事了,然却没有叫进,几人都面面相觑,不知道要不要进去伺候,正思量间,雕花门却突然从里面拉开了,皇上抬脚走了出来。
王宝看到皇上衣衫整齐地走了出来,忙哈了腰请罪:“奴才万死,没有伺候万岁爷更衣。”
“更衣?”皇上疑惑地看向众人,只见张总管赫然拿着彤史簿站在后面。
皇上一把夺了彤史簿来看,只一眼脸色立刻阴沉下来,将彤史簿丢到张总管的头上,“一派胡言!”
吓得张总管噗通一下跪在地下,“奴才该死!”
皇上瞪了他一眼,抬脚便离开了,王宝刚想跟着皇上离开,一把被张传林拉住了,“王总管,您老给句话,这彤史簿哪里有误?”说着拿着彤史簿给王宝看了看。
“哪里有误?你脑子有误!皇上都说了,一派胡言,显然今晚不是那么档子事。”王宝说完便急匆匆地走了。
“姑姑——”
“张总管,娘娘今晚并没有打算侍寝,至于适才如何,我也说不清楚。”说完便撇下他进入殿中。
此时皇后还侧趴在榻上,两肩有些微微的颤动。
“娘娘,您怎么了?”佩芳忙过去抱住皇后娘娘,着急地问。
佩芳试图将娘娘扶起来,不想娘娘却“哎哟”一声,吓得佩芳心都停跳了一下,不知道娘娘这是怎么了,疼得这样。
“娘娘,您哪里不舒服,为何疼痛?”
“佩芳,我屁股疼。”
自打在静王府,佩芳便一直伺候皇后娘娘,佩芳长皇后十来岁,这么多年来,皇后早把佩芳当做了亲人依靠,所以,皇后在她面前,从没有什么害羞不能说的。
佩芳急得忙掀起娘娘的裙子,褪了亵裤察看,只一眼便倒吸一口冷气——皇后娘娘的屁股上赫然印着几个红红的巴掌印,已经肿起来了。
“娘娘!皇上这是——”
佩芳语气急切,一则心疼,一则气愤,皇上竟然出手伤人,如此粗鲁,哪里还有一点皇上的尊贵和威严?但是谁有胆子说皇上的不是,遂住了嘴缄口不语。
佩芳小心翼翼地给皇后娘娘脱了衣裙,索性将亵裤也脱了,拿了锦被暂且盖了。伤在此处,又是被皇上打了,佩芳也不敢去宣太医来诊治,只拿帕子用冷水打湿了,给娘娘捂了捂,又取了活血化瘀的药膏,慢慢地敷了。
过了一段时间,佩芳再次看看,那红肿褪了些,这才放心了些。
忙活完了这些,春桃和夏莲也陆续进来了,这二人因为适才皇上跟皇后在屋里有些动静,众人以为帝后敦伦,便打发了这些小宫女离开了。此时,二人听到皇上离开的消息这才回来的。
二人看到娘娘盖着锦被,侧身面朝里躺在榻上,心里有些奇怪。皇上走来,娘娘就算今晚不回偏殿歇息,也不该窝在榻上。
“姑姑,奴婢听说皇上走了,娘娘这是……”
“春桃去偏殿给娘娘拿那件轻柔的雾縠亵衣来。”
佩芳及时打断春桃的话,娘娘好不容易不哭了,她春桃口没遮拦说到皇后的痛处,惹得娘娘再次伤心难过。
“姑姑,雾縠是夏日才用的,眼下已经深秋了,穿这个会不会有些凉。”
佩芳暗暗叹了口气,这个春桃什么时候才能学会只做事,不多言!“春桃,娘娘现在想穿,你便快些取了来。”
说着转头又吩咐夏莲,“你去偏殿将娘娘的床铺多铺两床被褥,一定要软和些。”夏莲文静内敛,明知今晚定然是出了事,但也不问便出去做事去了。
佩芳等二人出去了,又吩咐小宫女打了热帕子来,伺候娘娘净了脸,理了理妆发,娘娘的脸色这才看起来好多了。
忙活了一阵子,佩芳心里也想明白了些事情,遂开口道:“娘娘,皇上今晚的行为还真能称得上千古一帝,奴婢从没有听说过哪个皇上生气了能亲自下手打人的。”
佩芳知道皇后娘娘的心里定然还不好受,便开口先顺着娘娘说话。
“佩芳,他竟然这么对我,真是……真是令人不齿。”容茵心里气大发了,但又说不出狠话,只能一口气憋在心里,呼吸都有些加重了。
“娘娘受委屈了,不过咱不跟皇上志气。”佩芳拍着容茵的背安慰。
“适才奴婢看到娘娘这样,万分心疼,斗胆说句大不敬的话,皇上确实有些不妥。但是,娘娘您想想,以前皇上发怒是个什么情形,何曾让人察觉出来?无论是因为前朝还是后宫,其人或被贬黜或被查办,无论再大的罪行,皇上都是不动声色地,什么时候还要自己动手了?如此想想,皇上这样对待娘娘,也不是坏事。”
容茵听她这样说,倏然起身想要质问于她,不想屁股因为起坐又火辣辣地疼痛,闷哼一声复又躺了回去。
“娘娘,您生气也别拿自己屁股过不去,躺着些,不要起身。”佩芳心疼地嘱咐着。
“照你这样说,皇上动手打我,我还要感谢他了?”
“奴婢不是这个意思。”佩芳略顿了顿,想了想该如何说才能让娘娘接受,“娘娘不觉得皇上在您面前想生气就生气吗?”
“合着我就是他的出气筒了?”容茵仍在气头上,心里有些不服气。
“难道不是娘娘故意惹皇上生气的?”
“我故意?我本就不想招惹他,恨不能他快些离开才好!”
其实根源就在这里了,娘娘是伤了心,一时难再热起来。
佩芳在心里叹了口气,再接再厉地劝到:“娘娘,皇上乃九五至尊,走到哪里都要人捧着的,来了这里娘娘给了没脸儿,皇上如何能受得了?”
容茵听着佩芳的话,心里也知道自己很任性,只是她平日里再怎么劝自己要放开手,把他当做皇上对待,然见了他,却过不去心里的那道坎,要她像其他嫔妃一样邀宠伺候皇上,她做不到。
见娘娘不说话,想是平静下来了,佩芳接着说:“娘娘,且不说皇上如何,娘娘毕竟要长长久久地生活在宫里,皇上是唯一的依靠,有皇上宠爱着,任谁也伤不了您;若是皇上的心彻底冷下来,娘娘您要怎么办?
“坤宁宫的位子有多少人虎视眈眈地盯着!奴婢知道娘娘并不在乎这后位,然不在乎并不代表不需要;再者,就拿娘娘在乎的夫妻感情而言,也只有这后位才能与皇上生同寝死同穴,您爱重皇上,难道希望百年之后他的身边躺着别人,而您要躺到妃陵里去吗?”
佩芳以前总是恭恭敬敬地劝慰,今日,却拿出了些长者的姿态,带了些“恨铁不成钢”的口吻。容茵静静地听着佩芳数落自己,泪水从眼角汩汩流出来,无声地流进枕头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