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首辅施施然出列为监生们请命:“皇上息怒,这些国子监的学生皆是年轻的后生,想事自然不那么周全,仅凭着满腔的忠君热情,便走上了金銮殿,行事是有些鲁莽,论理该罚;
“可他们也是出自一片赤胆忠心,皇上若是不念其情,只论其过而责罚他们,不免留下过于严苛之象,以后少不了受御史的念叨,扰皇上耳根清净,此其一;其二,监生们午门请愿,此乃记入史书的大事,皇上还是应该妥善处理为要。”
“臣附议——”
“臣也附议——”郑阁老和李阁老二位出列高声进言。
“臣等附议——”大殿里臣子呼啦啦跪下了一大片。
皇上点点头,微微握了拳,慢慢地转过身走到御座前坐下,“好啊,朕知道诸位爱卿乃爱才之人,朕何尝不是?不过,杨生既然自认愚钝,那就重新回国子监学习学习吧,长长智慧,将来也好为朝廷效力。”
听到此言,已然吓得几乎瘫软的杨百熙再次顿首,“谢皇上恩赐!”
皇上不再理会于他,抬手让众位臣子平身,又对着一众监生说话:“国子监的诸位学生,本应在国子监‘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今却不分是非,不辨真伪,集体请愿,逼问朕躬,行事不是鲁莽,实则是大逆不道!”
皇上说到此停了下来,大殿里的监生毕竟涉世未深,听到皇上发怒,吓得几乎魂不附体,身如筛糠。
“然朕念诸位学生初心为善,今便不予追究。经过了此事,朕希望大家能够变得耳聪目明,心如明镜,不可人云亦云,今后要将读过的圣贤之书好好参悟通透,将来做一个治世能臣。”
“谢皇上教诲,谢皇上恩赐!”大殿里诸位监生们已经吓得不知道此来的目的为何,忽听到皇上不究罪责,忙叩首谢恩。
此事之后,皇上不久便亲自写了几条国子监规则,刻了碑立在了国子监的大殿里,其中一条便是禁止监生参与政事,当然这是后话。
万安宫,贵妃孙寿香豁然起身,将手里的茶盏猛然甩出去,正巧砸在了回事的小太监额头上,一股热乎乎的血瞬间便流下来,流到他的眼角,看着很是恐怖。
孙贵妃这一发火,不单吓得小太监普通跪地求饶,殿里的宫女也都跪了下来,不敢出声,就怕贵妃这火气燎到自己的身上。
孙贵妃摔了茶盏还不解气,愤然道:“竟然连监生午门请愿都能躲过去!今后还有我们的活路吗?她是金佛护身啊,还是身怀妖术啊?宫里宫外地出了这么多事,她竟然跟没事人一样,毫发无损,皇上不是睿智多谋吗,却深受她的蛊惑,这杀人可以忍,难道连带了……”
“妹妹慎言!”
德妃贾云华忙喝止了她,孙贵妃一句“连带了绿帽子都能忍”便生生憋了回去,德妃抬手令殿里宫人起身,并吩咐宝扇:“快去给你家娘娘再上一盏茶,让她降降火。”
宝扇听令便带着宫人退下了。
“妹妹息怒,瞧你把宫里的人吓成什么样了?咱们好好的吃茶聊天,何故为了这些事大动肝火?”
德妃忙起身拉了孙贵妃坐下,“我说过你多少次了,你这口没遮拦的脾气什么时候能改一改?适才那话如何能过口?说出来便是大不敬的罪名!即便是在你的宫里,也保不齐有那背心之人,咱们不得不防。”
发作了一通,孙贵妃此时也渐渐平息了怒气。
其实,也不怪其沉不住气,一大早便听闻了监生门请愿之事,满心以为今日那商女定然从后位上跌下来了,自己顺理成章便是皇后。
不想等了半天,竟然等到了皇上训斥监生的结果,且训斥得合情合理,众臣没有任何人有异议,这让一直抱着热罐子的她如何受得了?
“多谢姐姐提点,不过妹妹心里就是气不过!我这心里如火在燎一般。”
“我知道,姐姐何尝不是跟你一个心眼儿?妹妹若好了,姐姐我自然也水涨船高,俗话说‘好事多磨’,妹妹还要沉得住气。”
恰巧宝扇重新端上来两盏茶,德妃伸手端了一盏递给孙贵妃,自己也端了一盏呷了一口又放下了,朝门口看了看,才小心翼翼的说:“不过,姐姐有一点甚是好奇!”
孙贵妃被她引起了好奇心,也放下了茶盏,倾过身子来问:“好奇什么?”
德妃又看了看门口,这才压低了声音说:“皇上不是说,皇后不会做赔本的买卖,所以肯定买凶杀人的人定然不是她。若真是如此,真正的凶手会是谁?”
德妃两眼正视孙贵妃,良久没有说话。
孙贵妃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起来,一下恍然,讶然道:“姐姐不会怀疑是我干的吧!”
德妃抿着嘴儿一笑,复又端起茶盏送到嘴边,吹了吹上面的浮叶,抿了一口才说:“怎么可能,妹妹想哪里去了。姐姐只是觉得这个人太笨了!”
孙贵妃松了一口气,忙又问:“姐姐这话怎么说?”
“妹妹想啊,如果是别人买凶杀人,定然是为了嫁祸皇后,”看到孙贵妃一脸迷惑,德妃笑了笑接着说,“既然是嫁祸,为何要做得这样干净呢,让人查无可查,便嫁祸不成了嘛。”
“哦,姐姐的意思是要留下嫁祸的线索?”
“这可不是我的意思,我整日在这深宫里能懂什么?我不过是看史书记载的,但凡是冤案,必然是这样做的罢了。所以,觉得这嫁祸之人太笨,查不出来,不是白白忙活一通?”
孙贵妃一脸受教的样子,随即脑子又灵光一现,“姐姐说得有道理,可若是真正要灭口,必然要手脚干净,免得查出来。
“那这样说必定不是别人为了嫁祸给她而做的,定然是她自己做的,她这样有钱,花重金买江湖高手作案不在话下,当真是可恶,如此凶残之人,却整日披着软弱的外衣,简直该下地狱!”
孙贵妃又一次豁然起身,抬脚便往外走,德妃忙拉住了她,“妹妹这是做什么去?”
“自然是告诉皇上去!不能让她再蛊惑皇上!”
“妹妹有证据?”
一句话将孙贵妃的兴头打消殆尽,一步一步踱回来,坐回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