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过了小年，朝廷也封印休沐了，皇上难得清闲，用过早膳又练了一个时辰的字消食后，去给太皇太后请安，各地藩王贡的贺表和年礼都已经到了京，每份里面都有专程给太皇太后的呈敬。

大周自太祖到乾正帝，已经四朝。

当年打下天下，太祖论功大封爵位，太祖的两个兄弟魏王和宁王，两个儿子即太宗的两个兄弟，湘王和蜀王，四者藩地较大，且太祖为了让他们交出兵权就藩，亲王爵世袭罔替，并不降等，如今的势力倒也不可小觑，当家作主的都是今上的叔叔辈。

到了太宗朝，因为战事不多，太宗的儿子们并无战功，封地便缩小了很多，不成气候。

至于永泰帝一朝，也就是先帝，除却今上，余者死的死，流的流，五皇子圈在皇陵，到今年的万寿节大赦天下，才得以回府，只一个楚王的封号，并无封地。

六皇子是一直养在跟前的，眼下还没有大婚，连驻京的府邸也没有开，且不说爵位和封地了。

如今大家都在观望今上如何安排六皇子凌昱——到时候若是不给藩地，皇上便已经生了撤藩的打算。今年各地藩王虽是跟以往一样上贺表和年礼，可是皇上能感受到有些不一样的味道了，似乎听到了鼠辈躲在洞中摩拳擦掌的声音。

看来，若真要撤藩，皇上还有一场硬仗要打。想着这些事情，皇上已然进了慈宁宫。

“哈哈哈……李娘亲——球——”

还没有拐过照壁，皇上便听到了大皇子凌禥的奶声奶气的玩闹声。皇上不禁勾起嘴角，疾步拐过照壁，不想一个鞠球便照着头顶飞过来。

王宝的一声“救驾”还没有出口，皇上便伸手接住了，复又张开双臂将奔过来抢球的大皇子凌禥抱在怀里。

“皇上恕罪！”

满院子的人哗啦啦跪地磕头，领头的却是朝鲜来的贵女李淑容。

“父皇万安！”大皇子已经能将这句话牢牢记住，每逢见到皇上，张嘴必然是这句话。

皇上听到大皇子叫父皇，心里即刻填满了为父的温暖，对着满院子的跪地的人也露了个笑脸。

“平身吧。”

这是皇上第二次抱着大皇子，大皇子仍是不习惯，挣扎着小身子要找李淑容，“李娘亲，抱！”

皇上见到他如此，也便松了手，大皇子一下扑进李淑容的怀里。

“今日姐姐偶感风寒，怕过了病气给大皇子，便由臣妾照看着，臣妾带着大皇子来给太皇太后请安，大皇子要蹴鞠，臣妾见日头晴好，便陪着大皇子玩一阵子，不想冲撞了皇上，请皇上责罚！”

李淑容抱着大皇子福身行礼，微微低垂的眉目，恰如其分地将朝鲜女子的含蓄、温柔送进了皇上的眼里。

皇上恍然发现，这一低头的温柔，像极了自己刚来时，那个女人在自己身边磨墨的样子，只是那个女人时常端个泪碟子烦累人，而眼前这个却是一脸的笑，如沐春风。

“无妨。”

皇上看看手里的鞠球，又看看李淑容怀里的大皇子忽然来了兴致，“禥儿，来，父皇给你看看什么叫蹴鞠。”

话落，满院子的人皆让开了场子，李淑容抱着大皇子也退了几步，逗引着大皇子看皇上表演。

只见鞠球在皇上的跟前如同长了翅膀，皇上只用一双脚，一对膝，将鞠球踢得飞起，颠得滚转，惹得大皇子一霎便咯咯直笑，拍着手脚父皇。

“脚头十万踢，解数百千般”，加之，皇上一身的龙袍，上下翻飞，如同金龙戏珠，动作潇洒畅意，让满院子的人叹为观止。

最后一个翻腾勾挑，皇上利落旋身，右手轻轻接住鞠球，左手背在身后肃立地心，龙袍的下摆飞舞出一个漂亮的圆弧，而后飘然落下。

院子里一时掌声雷动，不停高呼“皇上万岁！”

皇上看到大皇子高兴地跟着喊“父皇万岁”，心里很是欣慰，到底不是只有一句“父皇万安”了。

皇上伸手抚了抚他的小脸蛋，将鞠球递给大皇子抱着，转身便往殿内去了。

行礼毕，太皇太后呵呵笑着说：“皇上今儿好兴致，院子里好生热闹啊，引得我都想出去活动活动了。”

“皇祖母当年蹴鞠也是名满京城，孙儿是班门弄斧了。”

“呵呵，皇上学会调侃祖母了。”

祖孙二人一时说到蹴鞠倒是相谈甚欢，正说着，方嘉进来了，后面李淑容抱着大皇子也进来了，一起给太皇太后和皇上了行礼。

“我甫一进门，便听到院子里的人议论表哥球技超绝，可惜没有眼福，早知道，便拉了表嫂一起来看，说不定还能跟表哥表嫂一起赛一场呢。”

皇上听到她说皇后，心里又紧一下，约略有些后悔适才的冲动了，莫名因为淑妃有孕觉得有些心虚，随机又自嘲自己自作多情，她就是养不熟的白眼狼，何故在乎她？

昨日也没有见她睡不安稳！

皇上的脸色一时冷下来，并不接方嘉的话，李淑容忙道：“回太皇太后，回皇上，大皇子有些疲了，臣妾摸着身上有些微汗，臣妾这就带他回去换身干爽的衣服。”

“去吧，给大皇子包裹好，仔细路上着了风。”太皇太后嘱咐到。

李淑容答应着，领了大皇子给太皇太后和皇上行礼跪安，退出去了。

方嘉见自己讨了个没趣，心里有些不乐，一时退到太皇太后的身边，靠着太皇太后坐着，不再说话。

“皇祖母，前几日各地藩王送来的年礼，皇祖母可还满意？”皇上抬头看着太皇太后问。

“你这些叔叔们有心了，论理，我跟他们没有任何血缘，还能享受他们的孝心，我这心里很是安慰，觉着自己没有白白跟了太宗皇帝。”

“皇祖母严重了，不论是不是亲生，您总归是叔叔们的母后，是朕的皇祖母，理当受着子侄孙儿的孝敬。如今太宗辈就您一个老祖宗了，侍奉您，也就是侍奉祖父，您能领受就是给叔父和孙儿的恩赐。”

“有皇上这句话，我便安心多了。”

“朕自登基以来，只见这些叔叔们上贺表贺礼，从来也没有见过人，朕想着，等明年皇祖母寿辰，便请了各藩地的叔叔们来京给皇祖母祝寿，朕也好好见见他们，没得一家人不认识。”

太皇太后一愣，随机便笑了笑，“那感情好，如今想想，我入宫的时候，他们早已经去了藩地，说起来我也从没有见过，如此，果真如皇上说得，一家子人不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