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茵从一片迷雾中缓缓醒过来,睁开双眼,眼前光线昏暗,屋子里的灯座上点着一根蜡烛,蜡油已经淌了一重又一重,如同伤心人的眼泪汩汩而落。
看来自己又被贵妃折磨得昏了过去,也不知道是哪个好心的内侍将自己送回了屋子里来,她不知道眼下什么时辰了,肚子很饿,但也没有要吃东西的欲望。
容茵头脑昏昏的,此时还停留在被贵妃折磨的境地,她希望这夜晚可以无限延长,这样自己就不用见到贵妃了,贵妃痛苦,她自己也不得安生。
她无力地转头想看看外面的星空,可是倏然间她瞪大了双眼,心中惊骇,这是哪里?
容茵浑身无力,还是挣扎着坐了起来,这才发现这是一间极其奢华的屋子,这间屋子很是奇怪,四周没有一扇窗户。
她狠狠闭了闭眼睛,睁开仍然是这间奢华的屋子。
她忽然想起来了——
那天雷电交加,贵妃照例折腾了她一阵子,好不容易消停了,她独自待在她的屋子里,破败的窗子里刮进来的风,呼呼啦啦地响,天空一道刺眼的光劈下来,几乎要将人的心劈成两瓣儿了。
她想着若真能被雷劈了,从此羽化而去,倒也自在。
这时,一道极其轻微的开门声淹没在随之而来的滚雷之中,一个黑影慢慢地靠近她。
“姐姐,你还好吗?”
容茵这才从自己的思绪里回过神来,扭过头,突然又一道闪电劈下来,明晃晃的电光,在容薇的脸上一晃,周围倏然黑暗,可是容薇那精致的脸容却好像仍然在容茵的眼前,久久不去。
“你来了。”
容茵有些奇怪自己的内心已经麻木到如此境地了吗?此时看到容薇她的内心竟然没有一丝波澜,不因妹妹来看望而感动,也不因自己的狼狈被妹妹看到而羞恼。
只是觉得无所谓。
对于容薇,她也没有要交代她的,在这宫里,她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没有什么值得骄傲的经验要传授给她的;反而是容薇性格隐忍沉静,很适合在这里生活。
“姐姐,为何不点灯呢?这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好在我提了盏宫灯来,只是适才在外面给风扑灭了。”
容薇似乎是放下手里的东西,找出火折子,遮挡着风口将宫灯点着了,整个屋子里弥漫开了一片暗红的光。
容茵才看清地上放着一个食盒。
“这么晚了,还劳烦你带这些来,其实我这身子吃不吃都无所谓。”
“姐姐别说了,”容薇声音有些呜咽,“我知道姐姐受苦了,只是我人微言轻,也不敢明目张胆地来这里,就怕落了人眼,给姐姐招来更大的罪过。今日好不容易碰到这天气,宫里走动的人少,我才大着胆子来看看姐姐,想问问姐姐我该怎么做才能救姐姐出去。”
容薇边说着边将两盘菜并一壶酒摆了出来,伸手递给容茵一双箸,自己也拿了一双在手里,她想陪着姐姐用顿饭。
容茵看看容薇,勾起嘴角笑了笑,想着如此也好,自己还不知道明日是什么结局,也算跟妹妹告个别。
容茵主动将酒倒进酒杯里,一只端给了容薇,一只自己端了,“五妹妹,来,咱们姐妹俩喝一杯,你进宫这么多日子以来,姐姐也没有帮到你,反而连累你很多,姐姐借着杯酒就跟你赔个不是,希望你不要怪姐姐。”
“姐姐说哪里话……”
容茵不等容薇说完,一仰头便将杯中酒倒进了嘴里,酒不是很辣,然容茵喝得急,一时给呛得咳嗽了几声。
“姐姐快用些菜压一压。”容薇伸着拍着容茵的背劝到。
容茵却没有一丝食欲,只又倒了一杯酒在杯中,也不管容薇的酒喝没喝,只顾再次端起酒杯。
“五妹妹,其实姐姐真心不希望你来宫里,这宫里是个杀人不见血的地方,任何人来了这里都逃不脱两种结果,要么杀人,要么被杀。姐姐是个笨的,只有擎等着人一次一次杀伐过来,这才到了今日这般田地,自己不可活还带累了家人。姐姐这第二杯酒就祝愿五妹妹能有不一样的结局,在这宫里活出个人样来。”
容茵到底说不出成为杀人的人,她的心不允许自己有这样邪恶残忍的念头。
容薇听着容茵的话,脸色一怔,随即又勾起温和的笑,“姐姐,你不要说些丧气的话。皇上是重情义的人,不过是被小人挑唆了,心里不痛快,等皇上想过来,姐姐自然就回去了。”
“回去?”
容茵转头看向窗外的天空,滚雷一个跟着一个,此时正有一道闪电照在容茵的脸上,容薇竟然在那张脸上看到的不是悲戚,而是一种向往和恬静,在刹那闪光里如同一朵圣洁的莲,静静开放。
容茵仰头喝下第二杯酒,对着窗外一片天幕,喃喃自语:“归去来兮,田园将芜胡不归?是啊,是要回去的……”
容茵似乎是喝醉了,头脑越来越不清醒,慢慢闭上眼睛,沉沉地睡过去了,不知道到了梦里是不是能够回到心里的田园。
睁开眼,看着眼前的一切,容茵知道,自己没有到达心之向往之地,而是从一个牢笼到了另一个牢笼,这个牢笼竟然是她的妹妹亲自送她来的。
此时,容茵没有一点儿害怕的迹象,她只是安安静静地等着,她要看看这个牢笼的主人是谁?
老天似乎听到了她的心声,对面的墙上轰隆隆错开了一道厚厚的门,看材质,容茵判断这里应该是一座石室,只不过装饰得甚为华美,掩盖了它冰冷的本质罢了。
一个消瘦颀长的男子迈进了石门,石门慢慢地自动在他身后掩住了。
这个人将手中的食盒放在桌上,一盘一盘将佳肴珍馐摆开,这才慢慢地一步一步走近容茵,在容茵的面前一步远的地方停住了。
容茵不错眼珠地看着他,她心里升起一股甚为陌生的感觉,心里生出些微的恐惧,悄悄抚摸了下手上戴的镯子,不安的心慢慢安定下来。
“我该叫你丹阳王,还是昂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