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昂说这话的时候,脸上难得现出孩子气的羞涩,很快被眼底的倔强和疯狂遮盖住了。
容茵很是震惊,她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凌昂对她存着如此的心思,“你说什么?”
“我说我要娶你,娶你做我的皇后,我的后宫就只你一人,谁也不要。如今这王府里的王妃和侧妃,都是他给我的,我从来也没有动过他们,他们跟我没有任何关系,我一颗心都在茵姐姐身上。”
凌昂一口气说出这么多年来夙愿,压抑得久了,疯狂里也带出了些委屈。
被雷劈都不足以形容容茵的感受,声音颤抖,“我……我是你皇嫂!长嫂如母!”
“已经不是了,你不是被废了吗?好不容易呀!”凌昂突然笑起来,笑得有些无赖,又有些得意猖狂。
容茵恍然明白,“你……是你……”
“对,就是我,一次一次皇嫂受的委屈,都是我主谋的。自去年桃花坞养病,我跟茵姐姐日日相处,只有我们俩,那是我这些年来最美好的回忆,所以,茵姐姐再次回宫,我如何受得了?”
凌昂已经控制不了自己的内心,他急需要将这些事情说出来,这些事情的操作在他看来是那么完美,几乎堪称杰作,这些杰作是他为了她而创造的!
“所以,你就造谣,让坊间传出《敝笱》的童谣来陷害于我?”
“也不算陷害,花正茂的花花肠子,竟然敢觊觎你,我就要收拾他,可惜了那次让他逃过一劫,不过没关系,最后他到底栽在了我手里。如今是否还活着还不知道呢,倒也不必担心,因为任何男人都不能忍受给自己带绿帽子的人,何况是皇上!”
“你胡说什么!”容茵心中的愤怒和愧疚交织在一起。
“我有没有胡说,相信茵姐姐心里自己清楚。”凌昂也越发激动,声音高了些。
“不会的,皇上才不会滥杀无辜。”
容茵一时不敢相信他的话,闭上眼睛不再看他,她不想相信自己养大的孩子竟然如此罔顾人命;忽又想起《敝笱》之后杀人灭口的案子,猝然睁开双眼,惊恐地看着他,一把抽出自己的手指着他,声音止不住颤抖,“传唱童谣的那些孩子——你怎么忍心对着那些孩童下得去手?你才多大,为何如此心狠?”
凌昂已经没什么顾忌,满不在乎地说:“一切都是命,在我得到你的这一路上,我只能神挡杀神,佛挡杀佛,何畏几个孩童?全是业障。”
容茵这么多年来受皇上的影响,也喜欢读些佛经,‘佛来斩佛,魔来斩魔’乃《金刚经》里说的‘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若见诸相非相,则见如来’的修行境界,到了他的嘴里却是血淋淋的杀戮!
容茵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人,还是那张面孔,眼下在她眼里却是狰狞的,容茵突然感到冷极了,身体抖个不停。
“所以,宫里的那些未出世的孩子,也都是因你而没有了?”
容茵低下头,掩盖了眼底的绝望,她伸手抚上自己的小腹,那里曾经有过她还未及成形的孩子。
凌昂是个敏感的人,即便他内心狂乱,仍能感觉到容茵情绪的变化,心里开始不安,又听容茵说到:“我的孩子,也是你杀了他?”
冷昂本能得否认,“不,不是我,皇上已经查清楚了,是康嫔害你的。”
容茵抬头看向凌昂,眼里是无尽的悲哀,还有透骨的冰冷,这种冰冷让凌昂凌昂有些慌乱起来,说话有些语文伦次。
“我做这些只是为了让他废了你,放开你,这样我才能将你救出来……你放心,我会娶你的,你以前拥有的一切,等我登基之后,都还是你的,甚至连皇权你都可以拿去……我是那么爱你,爱到我谁都不要,谁也顾不上。”
“啪”一声响亮的耳光,容茵目光直逼向凌昂,手因为用力过猛抖个不停,她指着他,“爱?你根本不配说这个字!”
一巴掌将凌昂眼里的疯狂打掉了,他伸手握住容茵的手,将自己的脸俯贴在她的手上,眼泪开始止不住地流,流进容茵的手心里。
“好姐姐,我知道让你受委屈了,不过我也是没有办法呀,没有你,我会死的,原谅我,我不能没有你!你不要怪我,我只有你了!”
凌昂猝然跪下来,抬起头来看着容茵,眼神充满了乞求,如同一只受伤的小奶狗,在寻求主人的可怜,可是容茵却再也感受不到他的惶恐不安了。
容茵一把甩开他的手,“你做这些是你内心的魔鬼驱使,与我何干?不要给你的罪恶找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你我自此一刀两断,你可以杀我,但却永远不会得到我!”
这句话似乎刺激到了凌昂,他突然站起来,流着眼泪笑起来,笑声有些尖戾,“好,好得很,我得不到,谁也不要想得到,明日我就用凌昱的人头来祭奠我的爱情!”
容茵看向他的眼神轻蔑,“你以为你能斗得过他?”
“我会斗不过他?我派个刺客就能轻轻松松到他跟前,他有什么能耐?若不是上次我还不想取他性命,他早死在白莲教手里了,你也早就是我皇后了。”
容茵嗤笑一声,“哼,恐怕那时并不是最好的时机吧。”
凌昂收起脸上的疯狂,变得很认真而坚决:“你说的对,确实不是最好的时机,那时皇上若崩,幼子顺理成章继位,皇权会落入贾泰生的手中,而姐姐必然会爆亡,皇贵妃会是太后;韦荣琰虽跟贾泰生不是一党,然他孤掌难鸣,为了稳固朝纲,便会不得不屈从贾泰生舍弃茵姐姐的。
“不管你信不信,只有我对你会对你不离不弃。那时我若要取得皇位,不是不可能,只是皇位并不是我最想要东西,因为我更要你,我要你活着,活得比任何一个人都好,所以,我连眼皮都不眨一下,放弃了那次机会。
“不过,没关系,明日就是最好的时机,一切都会见分晓了,茵姐姐,你看在我一片痴心的份上,不要怪罪于我。”
明日!太皇太后千秋!藩王!
容茵的脑子里跑马一般,这些情况皇上若是毫不知情……不行,她要出去救皇上。
容茵闭了闭眼睛,再次睁开便带了笑意,“昂儿——”
凌昂乍然听到她如此亲切地喊他,突然心里便塞了棉絮一般柔软下来,一时觉得一颗心掉进了蜜罐子里,竟然傻呵呵地笑着看她,不错眼珠。
“姐姐原谅我了。”
容茵叹口气,此时她心里虽有诸多的怨,但到底恨不起来,在她眼里,他始终是她的孩子。容茵走到桌边亲自拿壶给他斟酒,不经意地转了转腕子上的手镯。
酒满之后,容茵回身拉他坐了下来,亲自端了酒杯给他,自己也端了一杯。
“今日,咱们话已经说到这份上了,你把这杯酒喝了,我有话对你说。”
凌昂早已经成了她面前的大孩子,她说什么就是什么,她让他喝,他便乖乖地喝了,喝完笑得更加傻了,慢慢有些呆滞起来。
容茵看到他的变化,再次摸摸腕子上的手镯,九婕妤给她的药果然管用。
她到冷宫不久,妫九鸾有次到冷宫看望她,偷偷地在她手腕上带了这个手镯,贵妃后来见了,看到是一个不值钱的破银镯子也不甚在意。
当时,九婕妤借着搀扶她的时候,趴在她的耳朵上说:“这个镯子里侧有个暗扣,里面有些药粉,无色无味,见水即融,人喝了可以迷失心智,变成木偶人,可任意控制或者探查其心思,你放心,不伤人性命,药效下去就会恢复。”
容茵那时候并不觉得这个对她来说有什么用,既然她给了,容茵也就时时带着,此时她真心感谢九婕妤的馈赠。
其实,容茵哪里知道,是皇上派了妫九鸾悄悄送过去的,知道她心善,所以找了这样的药,若是遇到事情,最起码能够有脱身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