潇潇春雨后,暖风催寒,溪河淙淙流淌送喜,可再怎么送啊,也送不进镇国公府。
自前几日宫中一宴,不过数时辰,那白谷雨重挥定远候幺女致昏厥一事,便如春日柳絮,还未见风就散了,散入寻常百姓家,撑起了好几座茶馆的饭后谈资。
但是白谷雨不恼,日子依旧平淡无奇的过。
但是镇国公府不恼,该收的店铺租金还是照样收,甚至是多缴纳。问其因,那横着眉耷拉着头发的李腿子扬言,近日药贵,家中小姐打人手疼得多敷药。
“各位看官,你们听听,这说的是人话吗?”
茶馆的说书先生手作惊堂木一拍,便是对杨钰一阵惋惜。
不过耳墙风还是能绕过半街吹入府里的。
白谷雨听到这件事时,手里簪花未停,捣鼓半日还是未能插入发髻内,她叹着气放弃。
“把这些送回对面林府吧,这些从胡商那交换来的小玩意儿啊,是真的难折腾。”白谷雨边说边将一只金崐点翠逃花簪放入木盒中。
杨钰这个人啊,与她不同。她平日里折腾胡闹都是摆在明面上的,绝不做伪君子实小人之勾当。而杨钰则反之,尽是干些背地里咬人脖颈之恶事,京中男女皆惧其身份敢怒不敢言,但也有例外的。
比如镇国公府对街的林府,虽说历来在朝中中立,不争不抢,但也是确确实实的看不惯杨钰的为人。
这不,刚一听说杨钰遭了报应便赶紧来送礼贺喜了。
白谷雨挥退了来人后便抬脚往后院走去。
“嘭——”
柴房隔壁的小屋里,发出了女人的凄厉叫声,以及玉器砸碎的声音。
白谷雨停下脚步,瞻望许久后微微侧身问身后的茯苓侍女:“那个女人还没有消停吗?”
“回四小姐,”黄衣小姑娘听闻此言,大大的眼睛里瞬间噙满了晶莹剔透的泪珠,“没有,她最近的癔症是越来越严重了,昨日还打伤了我同住的婉桃。”
白谷雨默了默,真不知道当初回京时因可怜她们母女俩,让她们住进府里是对是错。
已故镇国公白燕飞丧妻多年,仅留下三个儿子存世,又无妾室,一时之间在京城引来了众多贵家女子的倾慕。但白燕飞却一直严于律己,从未有半点逾举。
直到十几年前的一次上元节,白燕飞与寮友同游醉饮,翌日发现一女子赤裸于身旁。两人是否有事并不是世人关心的,世人关心的是该名叫胡烟的女子怀孕了,还诞下了一女,还闹了白家的门府。
一时之间,家风严明的镇国公府沦为京城笑话,为人津津乐道。白燕飞这才一怒之下携带三子奔赴战场,鲜少回来。临走前都没有给其名分。
而白家也拒绝接受这个来历不明的女人和孩子。胡烟成为了一个连外室都称不上的女人,而她的女儿也成为了终生入不了族谱的私子。
直到五年前镐州一役,白家灭门,这女人再次上门疯闹。后来回京的白谷雨于心不忍便将其母女二人接入府中,但接待之礼与仆人无异。
“谷雨,你在这做甚?”
闻言赶来的唐欣兰急忙将白谷雨拽走,不作多留。
“嫂嫂,”被牵着走的白谷雨有些无奈,“我只是看了她一眼,她没什么危险的。”
“她有什么好怕的?”唐欣兰回头道。
可怕的是她的那个女儿。
最后的话唐欣兰依旧没有说出口,只不过又转了一个话题:“祖母说待会要见你,你赶紧回去收拾收拾好你自己。”
白谷雨瞅了一眼身上刚刚从武场练完功回来的衣服,低头嗅了嗅,确实该换。
白谷雨“啪”的一声推开房门,入眼的是室内的一片狼藉。
她西面安放的景德镇青花瓷,此刻粉身碎骨的安睡于桌角。她南面悬挂的前朝书法家的山水墨画被揉弄于榻上。
就连她钟爱的红色胡服也被扯成两半随意的丢弃于地。
白谷雨挑了挑眉。
他是狗吗?日日皆如此。
白谷雨径直向床边走去,然后转身,然后重重的砸在床上。
然后,她如愿的听到了来自床底下的一声闷哼。
白谷雨翻了个身,白皙的玉壁垂于地,手指捞了捞似要抓住些什么。她淡淡的开口,也不知是向谁问:“找到了吗?”
“没有。”床底下的人如实回答。
白谷雨又翻了个身,用手撑起脑袋,斜躺在床边。她噗嗤一笑,道:“床下应该挺闷的吧?”
床底下终于传来了少年愤然呵斥的声音:“白——谷——雨——”
被点名道姓的姑娘笑眯眯的坐起,将全身重量压于一处,将床压的更加结实,并乐此不疲:
“你每日拜访我闺房寻药,难道还不明白,能解救你的药压根就不可能放这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