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师王的问题像是那日射进少顷胸口的箭伤一样,扎进了灵仙的脑中。
她忘不了倒在血泊中的少顷的最后一眼,也忘不了冷血无情,舍一人而保全自己的太子一家。
可当务之急,灵仙不能为了所谓的正义抛下一群无辜的子民不管。
“是。”她沉沉说道。
“她染得是什么病。”
话音未落,灵仙又补充道,“是也不是。”
这是何意,车师王的脸色一白,低下了头,咬牙说道,“到底是什么?”
“少顷的身体乃是染上了一种毒。”
“毒。。。”
“没错。”灵仙眼睛不怒自威,仰起头看着车师王,“这种毒一旦染上便同伤寒无异,可时间久了无法治愈,自然就会香消玉殒。”
“西凉泱泱大国,宫里的御医数不胜数,为何不给她医治!”
“大王莫急,且听我说。”灵仙不疾不徐缓缓的将心中所想说了出来,“当初皇家以为少顷不过是感染了风寒,自然请人医治过,可这病来的奇怪,不但大夫束手无策,回去后还染上了同样的病症,身子好的便熬过去了,年迈虚弱的没几日便归了西。如此朝廷中才得知这并不是普通的伤害,而是一种蛊毒,能够带来瘟疫的毒。”
“蛊毒。。。”车师王身子一抖,身边的人刚要上来搀扶,只见他轻轻抬手,瞳孔微微一皱。
“那为何段无雪却完好无损?”
段无雪是她日日夜夜陪伴的男人,别人有事为何他偏偏躲过一劫。
灵仙沉吟一声,解释道,“这也许就是他命大之处吧。当初少顷生病之时,段无雪正遭宫人陷害,入了宫中的内狱,等他洗清罪名放出来的时候一切已经太迟了。”
“哈哈哈哈哈。”车师王忽然大笑了几声,灵仙不知何意。
“满口胡言!”车师王一抬手,两侧的人忽然涌了上来将灵仙拖进了牢笼中,像是禁锢着一条猛兽一般锁住了她的手脚。
灵仙无法挣脱,却在细微之处看出了车师王的退避。
敌退我进,趁着还能说上话的时候,最好的办法就是乘胜追击。
“我所言句句属实!若有虚言天打雷劈,大王到底是不相信还是不敢相信!”
灵仙的声音回荡在地穴之中,车师王脚步一停,虽未回头,灵仙却心中信心倍增。
“堂堂车师王竟然胆小如鼠,欺软怕硬!我瞧少顷之死大王心中已有定数了吧!”此刻,灵仙只能祈求,少顷依旧能成为他的软肋。
车师王被这样羞辱,心头震怒,扭过身来就迈向了灵仙,牢笼内外,二人对峙着。
灵仙倒要看看,堂堂狼王,到底还有什么本事。
“我方才话未说完,大王就着急走,莫不是说中了什么。”
灵仙的故事就算西凉做不到人尽皆知,西域的人却熟悉的很,当因为他们害怕,越是害怕,记忆就越深刻。
当初,西凉与匈奴交战,历时持久,西凉地大物博尚且耗尽了人力物力,匈奴不过是蛮荒之所,更是被打得四分五裂。
眼瞧着这场仗西凉就要获胜,匈奴却一不做二不休,以“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方法,将士兵下了蛊毒,带进了战场之中。
这一仗下来,甚至没有赢家,蛊毒变成瘟疫散播在两国交战的地方,牛羊尸横遍地,草木不生。。。
那些年,西域人夹在两过中间,过的很忐忑。
虽是父辈的故事,但每个西域人都不敢忘记。
车师王也一样。
车师王冷哼了一声,一双如树干一般的双手握在牢笼上,“你现在自身难保,还要激怒本王。”
“并非激怒,不过是提少顷不值罢了。”车师王虽面目狰狞,但灵仙见过死人的,却不害怕,“王妃少顷死前喊着哥哥二字,原这情分也不过如此。”
车师王气的无话可说,灵仙却不依不饶,“不满大王,我此次出行虽带了我夫君的宫牌,他却不知我是来这里行这档子事。大王,我一个女子尚且知道为了死去的阿爸挣扎一番,您作为哥哥难道就不想替妹妹讨回公道?”
灵仙编造的谎言,每一句都是在赌,赌他有情有义,赌他思妹之心,赌他和他按个墙头草的父王不一样。
车师王松开手臂,推后了几步,手一摆,说了几句,只见身边的奴仆上前又将牢门打开,架势却不是要放人。
灵仙的手铐未被打开,两只胳膊也被人架了起来,任凭如何挣脱也逃不出这两人的桎梏中。
车师的屋子就是这般,随他们来说是老方换成了宫殿,对灵仙来说,不过是一个洞穴换成了另一个洞穴。
这一路灵仙都在询问,可身边的人就是半句不接,待把她扔进了这所谓的宫殿中,几人退下,车师王更是厌烦了她的啰里啰嗦。
直截了当的问道,“我妹妹同你交情不错?”
灵仙摇了摇头,何止谈不上不错,简直是冤家路窄。
“那她为何会将这些话交予你。”
灵仙自认他俩不是一路人,自己是不喜欢少顷的,若是没有太子,灵仙相信,少顷也不会理会她。
“许是独在异乡为异客的孤独感吧,毕竟我也算半个西域人,见我总比见西凉人好。”
车师王点了点头,屋内此时只剩下了他二人,车师王一言不发的静静看着,似乎在等待什么东西的消散。
半盏茶的时间,车师王忽然开口,“我为什么要相信你的诚意,你既然是偷偷过来,又如何能代表西凉的心意。”
灵仙目光一骤,“我不能,但龟兹王能。”
龟兹。。。那个曾与匈奴同盟的边界小国。
匈奴王笑的更深,仿佛在听一个笑话。
“他们刚换了新主,恐怕害自身难保呢吧。”
灵仙见他藐视,便说道,“正是换了新主,所以龟兹现在已与西凉结盟,而西凉的大部队不时也会赶往西域同匈奴一战,大王若和,则一同赶走匈奴,大王若分,那西凉带兵第一个踏平的国家恐怕就是车师。”
车师王目光瞬间凝住,拳头攥的声声扣响。
“我凭什么相信你的话?”
“凭我为少顷争取了火葬之法。”
车师王忽然一怔,“是你跟西凉皇帝请求火葬的?”
灵仙点了点头,“她死前想要回家,我救不了她,能为她所作只有这一点了,自然倾力而为。”
“皇帝信你”段无雪说过,这是他们能想出来对少顷来说最好的归宿,那时候他还不相信,一群西凉人怎么会替他们的人着想天葬的事情。
可眼前的女子是半个西域人,若是她提出来,那么一切便合情合理了。
“自然信我,我除了是永城王妃之外,还是西凉的女仵作,剖尸验骨,朝堂断案,大王若不清楚可以去问龟兹王,他在西凉做了质子许多年,对我清楚得很。”
仵作王妃不好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