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裤子没掉下来,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
郑华也发自内心为普利斯高兴,这个法官终于是个英明的法官。按这个结果来看,那个巴斯特怕是蹲监狱了吧。
“那巴斯特是不是被关监狱或者流放了呢?他可是强奸罪啊!”
“那倒没有,法官知道这次事件强奸没有实际发生,就得算作没有强奸。如果要判强奸,也得把过去实际发生过的强奸案找出来。
这次他问的人是厂主老爷格里格,在法官看来,他是厂主,巴斯特在曼彻斯特纺纱厂有没有强奸人肯定是厂主最清楚。”
凉了,不用想也知道,格里格为了自己和工厂的名声,就算真有他也不会承认的。郑华握着的木杯被他狠狠磕在桌板上,溅起的酒水冲得有半米多高。
丹尼尔见郑华猜到了结果,也不再绕弯子,
“没错,格里格说没有。法官最后判的结果是巴斯特没有犯罪,普利斯伤人但情有可原,所以罚款普利斯5英镑赔偿给巴斯特就了事了。
普利斯没有钱,由纺纱厂垫付,而她只能等21岁以后再给曼彻斯特纺纱厂打工抵扣,还得算利息。这么一来又得给纺纱厂白工作好几个月,不过回到工厂当天,巴斯特就被开除了。”
“天呐,这个糊涂法官是哪儿毕业的,就算强奸没有成既定事实,那也得算强奸未遂啊,而且受害方还是未成年人,普利斯也是正当防卫啊,怎么还能罚她赔钱?!”
郑华也只能随口抱怨几句,他多少知道这个年代的法律制度还很不完善,有可能像强奸、杀人这些事情,只要没成为既定事实就一概不算犯罪。况且这个法官最后问的是格里格,而没有问其他人,他们俩要说没有什么屁眼交易鬼都不会信。
“这个普利斯真是个好姑娘,要不是她挺身而出,那些孩子只会过得更惨。”
郑华感慨着,这个结果虽然不够公平,但好歹没有让曼彻斯特纺纱厂学童的处境更糟,悻悻然夸奖着普利斯,也只能这样安慰自己了。
“她就是在这次法庭上因为赔偿的事情,知道了合同里说她才15岁的。其实这种改年龄的事早就有了,很常见,只是大多数孩子不知道罢了。”
丹尼尔适时地讲出来了普利斯被阴阳合同坑掉的实情,这也跟郑华猜想的一样,现在还有另一个问题,郑华估计丹尼尔也是知情的。
“对了,她是怎么怀孕的呢?孩子的父亲是谁?”
“你没发现今天普利斯看格里格的眼神和她看别人是不一样的吗?”
郑华翻着白眼,腹诽着丹尼尔五大三粗的块头竟然还有着敏锐的八卦天赋。
不过从时间上推算,普利斯怀孕应该也就几个月以前,而巴斯特欺负学童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她敢在那个时候和巴斯特正面硬碰硬,肯定有什么缘由。
郑华不愿再细想什么,这个时代压在普利斯身上的担子已经够多了,她付出的也够多了。
“咱们要不要给《两便士通讯》投稿呀,让全伦敦都知道,曼彻斯特纺纱厂是个什么鬼地方。”
一个刚才听故事,名叫菲格斯的工友挥舞着手里的报纸,义愤填膺地问着。
“这种事情挺常见的,投稿过去也不见得别人会在乎。”
“哎,要不是我不会写文章,连‘强奸’都不会拼,早就投稿了,还能赚钱呢!”
……
“这种事情,有报纸愿意发吗,他们敢发?”郑华有些诧异,媒体可是国家机器掌控舆论的核心,这在哪个时代都是通用的,更何况还是信息通讯这么不发达的19世纪。
“国家真正的力量,来自于普通人民的劳动,上层阶级都是寄生虫。怎么样?有深度吧!”
菲格斯显摆起唯一一句他背了几个星期才背下来的经典名言,全然忘了刚才还抱怨自己不会写文章的样子。
“有魄力,说的太好了!菲格斯,你不是不会写文章吗?这么有深度的说法,莎士比亚都比不上你啊!”
郑华估摸着他是从哪儿听来的,但嘴上还是带着打趣地夸奖了一番。
“哈哈,郑,这可不是我说的,这是报纸上写的。
这些报纸可不是《泰晤士报》那些垃圾玩意儿能比的。这是我们工人自己的报纸!除了《两便士通讯》,还有《北极星报》、《穷人卫报》、《政治文摘》……”
菲格斯如数家珍地开始介绍起这些报纸的与众不同。郑华听得入神,菲格斯也讲得爽快,有些郑华问到的地方他答不上来,其他几个工友包括丹尼尔立马就补充上来了。
原来这些工友这么喜欢来酒馆,就是因为这些报纸啊!
“真是瞌睡遇到枕头了!天助我也!”
郑华忍不住又彪了一句中文,其他几个工友见他神采奕奕地,只以为他是头一次听说这些报纸,为讲得那些内容而激动,毕竟他们当初累到要死不活的时候,也是靠报纸来舔舐伤口的。
这些报纸的万千内容都在告诉他们——只有斗争,才会有光明的未来!你,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几个小时的时间让郑华对这类报纸的政治纲领越来越熟悉,从19世纪初开始,与大工厂生产相伴而生的是一批由工人阶级主导的激进报刊,它们的内容侧重于唤醒工人阶级的自我意识,指出劳动人民才是社会财富的真正创造者,强调集合起来的劳动人民具有极大的潜力,通过合理的政治手段可以让他们消除贫困。
由于这类报纸受到上层社会打压,基本接不到广告,为了躲避印花税节省成本,都是转入地下操作,其售价并不算特别便宜,购买一份这类报纸就需要4-5个便士,所以菲格斯和丹尼尔他们往往是几个人出钱购买一份,另外的工友又拼团购买别的报纸,大家互相交换着看。
就算是这样的情况下,这类报纸每周都有上万份的销售量,粗略估算,受众多达上千万,其影响范围遍及整个欧洲。
“对对对,把劳动人民团结起来,任何反动派都是纸老虎!”
郑华对伟人的这句话有了更为深刻的认识,这个经验既然在满目疮痍的中国能行,那么只要方法得当,在世界上任何一个受到压迫的地方都能行!
打定主意,郑华连笔名都想好了,他要拿21世纪总结下来的革命经验,在19世纪的欧洲号召工人阶级闹革命,反抗资本家,拯救纺纱厂学童!
郑华相信,有前边这么多年激进报业的铺垫,加之前世学过的先进思想,只要合理布局,那些玩命压榨普通工人的血汗工厂必定会被工人的力量彻底颠覆掉。
当天晚上与酒馆的工友们结束聚会,郑华一边走一边构思起煽动工人罢工的内容,到了三宝街也不管老夫子是否睡下,敲开门借了纸笔,便匆匆回到住处挑灯夜战奋笔疾书起来。
这一写便是整整一夜,挑了小部分内容装进信封,在邮寄人的落款上写下了一个寓意深远的名字——列夫·托尔斯泰。
按照报纸上留下的通讯地址,早早地塞进了圣吉尔斯的邮箱。
“种子已经埋下,接下来就耐心等待它一步步开花结果吧。”
郑华站在圣吉尔斯通往曼彻斯特纺纱厂的路口等待着郑三贵众人,他已经准备好开始打工人新的一天。
从人民中来到人民中去,只有对工人阶层了解的足够深入,他未来的文章才会在人民中产生更大的共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