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刺史府,蔡邕便忍不住看向陈潇。
“子昂,朝廷真的调任贾孟坚,去做涿郡太守?”
他虽然已经很多年不在朝堂,但对朝堂的局势,还是有些了解的。
十常侍怎么舍得,让自己人的贾琮,从冀州刺史的位子调走?
这不符合常理。
“世人皆知,贾刺史的靠山是宦官,但具体是十常侍中的哪一个,老师可知道?”
陈潇并未回答,而是笑着问了一句。
蔡邕一怔:“老夫离开朝堂多年,消息闭塞……”
“是赵忠!”
不待蔡邕说完,陈潇便给出答案:“而我此次进京,花钱买官,主要贿赂的是张让。”
张然和赵忠,正是十常侍中的两大山头。
蔡邕闻言,顿时心神一震:“你是不是想说,朝堂之,大将军一党与十常侍之间,固然争得你死我活,但十常侍之间,其实也不是铁板一块?”
“老师慧眼如炬,一语中的。”
陈潇微微点头,言语之间,展现出了超越时代的眼光:“面对何进一党的步步进逼,张让、赵忠固然合作无间,但与此同时,他们也无时无刻不想着扩充自己的势力……”
“我将贾琮要走,张让就能安插自己人继任,这对他来说,岂非好事一桩?”
他轻描淡写,将洛阳城中不为人知的一场权谋诡斗,娓娓道来。
蔡邕忍不住深吸一口气。
他下意识问道:“赵忠岂会同意此事?”
“不用他同意,陛下同意就行了。”
陈潇笑道:“再说,草拟诏书的是张让,盖大印的是尚书台,太傅袁隗和尚书台的那些大臣,巴不得看着十常侍内斗呢。”
所以实际,此事是张让主导,尚书台推波助澜?
宦官和文臣竟然默契的合作了?
蔡邕彻底无言。
他感觉自己的认知受到了挑战,原来在权力的争夺之中,根本没有所谓的敌人,而只有永恒的利益!
更让他感到骇然的是,这一切……其实都是出自陈潇的暗中谋划!
这个学生,当真心深如海!
“子昂啊,老夫一直以为你是个文士,但前几日,却发现你还是个武将,现在看来,你不会还是个谋士吧?”
蔡邕深深一叹,面露颓唐之色:“难怪你说老夫不适合朝堂,这种种权谋诡斗,老夫看都看不清,一旦深陷其中,怕是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直到这一瞬间,他才彻底没了做官的想法。
后半生,便老老实实在幽州学宫教书治学吧!
“老师不必妄自菲薄,权谋诡斗之术,只是手段罢了,纵观历史,靠着权谋名垂青史的人有几个?”
陈潇发自真心的安慰蔡邕:“与之相比,教书治学、培养出数之不尽的人才,才是真正青史留名的伟业啊!”
蔡邕点头,深以为然。
心中再无半点不甘。
顿了顿,他又有些好奇的道:“说起来,你对贾琮很看重啊,你有把握,他会去涿郡赴任?”
“没办法,幽州缺人才啊。”
说起此事,陈潇也有些无奈:“贾琮好歹是一州刺史,能力手段都算不错,若是能做涿郡太守,最起码,可以有效推行我的政令!”
不过即便如此,贾琮去还是不去,其实也无所谓。
从头到尾,他的目标,就只有沮授而已。
贾琮,不过是附带的罢了。
…………
次日,队伍再次出发。
只不过队伍之中,又多了沮授的马车。
与此同时,张郃也正式成为幽州的骑都尉,仍然率领麾下一百本部精骑。
贾琮没有即刻赴任,却从冀州兵马中,又抽掉出了四百精骑,补充给了张郃,同时又拍了两千步卒沿途护送,以免路遇到其他危险。
毕竟这个时候,冀州可不太平。
“贾孟坚倒是挺会来事。”
对于贾琮的一番好意,陈潇欣然笑纳。
于是,随着时间的流逝,整个队伍愈发庞大,速度也越来越慢,途经赵郡、广平、巨鹿三郡,到达中山国的时候,时间已经过去了二十多天。
此时,经过周仓的一路劝服,加很多流民闻讯,自发汇聚而来。
难民潮已经达到了十万之众!
一路颠簸,蔡邕有些疲惫的揉了揉眼睛:“前方便是卢奴县城,距离无极甄家不算远,子昂可要先回甄家一趟?”
卢奴县,是中山国的治所。
过了此城,不出一日,便彻底离开冀州境内,踏入幽州涿郡的范围。
也是刘备的老家。
因为随行百姓越来越多,此行所耗费的时间,已经有些超出陈潇的预料。
所以他不打算再浪费时间,想了想便道:“老师,我打算让姜儿回一趟甄家,过段时间,再将家人全部带去幽州,便让昭姬随行如何?也能在甄家修养几天!”
“去甄家?”
蔡邕一怔,紧接着就反应过来:“你是不是觉得,前方不会太平?”
“有可能。”
陈潇微微一笑:“携民北归的事情,闹得如此沸沸扬扬,整个冀州都轰动了,一路走来又耗费了接近一个月的时间,我若是张纯、张举,就绝不会等新任幽州牧,妥善安置好流民之后,着手对付自己……”
“而是会趁此良机,派兵袭杀!”
对于张纯、张举来说,被围困在管子城中的公孙瓒,已经不足为虑。
但朝廷新派来的幽州牧,却绝对是心腹大患。
因为幽州牧就是来镇压叛乱的。
正常情况下,陈潇一路北,半个月的时间就能到达蓟城,整合各郡军备,张纯、张举未必有反应的机会。
但此时此刻,陈潇裹挟在十万百姓之中,目标明确、藏都藏不住。
加还未到任,身边撑死了只有少数军队护卫。
如此天赐良机!
张纯、张举若是视若无睹,陈潇倒是有些怀疑他们的智商了!
蔡邕闻言,骤然感觉到一股扑面而来的肃杀之气。
“若真是如此,最好的袭击之地,就是冀州、幽州边界,而我方只有张郃的五百精骑,和两千冀州步卒,该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