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风骨岭,顺着八道江南上,途经有结界守护,内却桃花常开不败,放眼望去入目皆是赤红一片的桃灼国,再与一处名为何方的朝圣之地匆匆告别后,便是到了八道山。
望了故乡久久,三途觉着这八道山与百年前是不大相同了。
往日这山里有数不尽数的树灵精怪,一有外人入山便纷纷躲在枝叶后偷看。
可如今这山却空极了。
就连入口处山猫设下的结界也被散去了。
“不必惊讶,”渺业不知从何处秉着一屏云木扇,饶是再做的风流也掩盖不住他眸光里的愁,“那狐狸住进此处后,山里的小精小怪便散的都散了。”
凝望着山西南遥遥凝聚着的红色妖气,三途似是已体会到了那般的威压。
“不知仙鸢草会化身为何物……”
呢喃的声音在层峦叠嶂里褪去,消散的了无痕记却皆被川息收在耳底。
瞩着身侧的三途良久。美目盼兮,娇俏怜人,顾盼生辉,虽有些惆怅爬上她的眉,却依旧端是那撞在他心上的窈窕。
想活下去的念头一闪而过。
便久不能释怀。
一颗脑袋整理不出头绪之时,一只温热的大手将三途的垂在身侧的手绻在掌心,被紧紧握住的触感真切极了,真切到三途观着川息的侧脸时都觉得恍惚。
细小的举动,渺业都看在眼里。一股子莫名的怒意窜上大脑后,又是被一盆冷水浇灭后潦草收场。
三途断断续续的,同他说起过她入尘后的经历,虽有些心疼,但也无能为力。
这川息又是惹尘的转世,虽是个和尚,但若他能待三途好些,也就罢了。
避开山南处,三人踏入山猫一族盘踞之地。
一只上了年岁的老猫盂睁着双有些泛白的眼珠子,对着三人瞧了又瞧,分辨出粉白色的山猫耳朵时才堪堪认出来。
“三途?你…怎么回来了?”自从狐狸住进八道境,老猫盂眼中难得流露出喜色,“还有渺业……”
“阿婆,我爹娘呢?”
眼前的猫阿婆三途记得,听爹娘说年轻时是她在镇守八道境入口处结界,待她老去后,接管入口的便成了她那游历回归孙儿。
可三途几人进来时未曾与那位谋面。
阿婆泪眼婆娑,红着眼眶颤抖着手指了指一颗老柳树的方向后,只默不作声地凝着三途和渺业,眼里似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悲愁。
直至目送三人离去,阿婆还是佝偻着身背站在那处,良久没有动作。
狐狸为进山门将她那孙儿打伤,养了近三年都未见好转,原本族内在医术之上最有造诣却外出游历的渺业,现如今同三途一道回了故土。
阿婆有些隐隐不安。
山猫洞外的那颗老柳还是旧样子,垂下来的絮柳发着嫩芽,可这天还是有些冷。
川息着了件便衣将法袍裹在布里,可三途的爹娘还是一眼就瞧出了他是个和尚。无他,只那脑袋罢。
几人团在壁火旁叙了许久,三途才晓得那狐狸搬来此处有些年岁了,大抵也不过三两春秋,却把这八道境内听闻过那狐狸凶名的精怪逼得没剩下多少。原本落座在北边的猢狲族,如今也挪到不知何处。
山猫也曾想过将那狐狸赶出去,也曾实施过。
可惜狐狸的修为实在可怖,那是在一场场厮杀与决斗中觉醒的妖气,沾染着滔天的血腥与怨恨,是山猫万万不可匹敌的。
讨伐了数次无果,那狐狸却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安分守己的很,山猫便也释了手。
听闻三途几人的来意,那两双精明的眸光便齐刷刷地看向了川息,眼里有说不清的光彩。
据闻山内西南处有泊浅湖,每日每夜都有异样发生。有时是百鸟齐聚,有时是鹿鸣噱噱,有时便又有浅绿色的光辉从那处传来。
有不少好奇的族人前去打探过,只是常有邪修设下的阵法,似是要捕捉何物,族人不敢涉足其内,便都折戬而归。
后那狐狸入了山,秉着一身的戾气将浅湖外的阵法毁了个干净,手法无不干脆利落。
原以为在狐狸进了浅湖后,那处便不会再有异象所生,可那异象偏偏如今的每夜还在发生。
想来那仙鸢草还在此处。
只是那狐狸入了浅湖后便凭空捏了座竹楼,如今端端地在那处住着,就算仙鸢草还在,想要得手怕也是难。
夜深时,渺业被猫阿婆请去诊治她那卧病在床,真元快要耗尽的孙儿。
三途便想趁此机会摸黑悄悄入浅湖打探打探。
只还未离洞,便被已在柳树下早早候着的川息截了胡。
川息不愿三途只身涉险,一汪秋水盛在眸子里便显的多情极了。三途站在洞口遥遥望着,迎着月光柔和,印在川息的脸上有些棱角,虽还是病殃殃的神色,却是一下便入了她的心窝。
她心里清楚着,川息耽搁不得了。
“小师傅,快些歇下罢。”
“莫要逞强。”
末了,这只狡猾却又蠢笨的山猫还是未能如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