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经阁失火众人忙碌到半夜才将火势控制住,突然加大的风雪挡住了阿宝阿福等人出寺寻人的脚步,这场大雪直到午后才停歇,众人便决定出去寻找只留下一些女眷孩童以及一些寺僧在寺内照应。
寻至遍了前山及寺院的众人来到了后山,后山地势陡峭人群分两路。
阿福阿宝跟着谢攸然进了梅林,枝头盛开的红梅个个昂首挺立不畏风雪寒风。可几人都没欣赏的心思找梅林里找寻锦秋踪迹。
大雪覆盖昨日留下的痕迹都被遮掩的差不多了,提心吊胆找了许久的阿福有些丧气的坐在崖边亭说:“云麓山这么大可下山的路已经被堵死,寺院内寻了遍只剩后山了,少爷总不能在崖下吧。”
阿福的眼神不断地往崖下飘,崖下也只有一层白茫茫的雪覆盖在崖底。
“阿福收起你的乌鸦嘴。”阿宝蹲在地上找线索听到阿福的话气得回道。
阿福眼神一转想收回靠在栏杆上的手抬头准备出亭子,却看见了崖边亭侧的最靠近崖边的红梅树上挂着什么东西,被阳光照着反光刺眼。
“阿宝,你看那是什么。”
阿宝本不想理一惊一乍的阿福却不想放过一处有用的线索转头去看,只觉得树上有什么东西被光照的闪闪发光,用手去遮住耀眼的太阳努力辨认,只看出好像是一细长条的物件挂在了树下,底下还垂着一块玉。
玉!
阿宝三步并作两步来到树下,借着树枝盘错看清了树上的物件,正是一柄挂着李家玉佩的折扇。
“谢少爷,你快看。”
谢攸然赶至树下摘下了挂在树上的折扇,一丝不安从心底升起,看着阿福阿宝都在瞟崖底,顿时感觉不妙,奔出梅林看见迎面而来的慧能便问道:“梅林对着的崖底要从哪边下去。”
慧能刚指出方向并想带路之时,只有一阵寒风被带起冷得只想缩脖子,回神哪还有谢攸然的身影。
崖底的人逐渐聚集,寻人的众人在别处都没有收获不知从哪里听来了消息都奔着崖底而来。
元逸尘赶到之时只见谢攸然的背影,以及一块暗红色的雪。
刚想上前的元逸尘被谢攸然突如其来的动作惊得顿住了脚步。
谢攸然跪在那块暗红色的雪块边以双手作铲在冰冷的雪地你快速的刨起来。
阿福阿宝也赶至此处,看着如此的谢攸然便也一起上前去刨。
周围刚寻来的人都愣在了原地,不知他们为何如此,也不敢想为何如此,因为这层白雪覆盖下的可能是具冰凉的尸体。
“不可能的,不会是你的。”
谢攸然的手快速的刨着地上的雪,嘴里也止不住的嘟囔起来,眼眶肉眼可见的红了起来。
两人的往事突如走马灯般在谢攸然的脑海里转起来,谢攸然有些哽咽,说不可能的声音有些顿住。
一条袖子的布块出现在了大家的视线中,周围的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最不愿意成真的一幕摆在了眼前。
阿福看见袖子更加卖力的挖布块的不远处的雪下阿福挖出了一只手,拉过那双手阿福有些激动地喊道:“这不是少爷!”
谢攸然接过阿福递过来的手仔细地观察,谢攸然只觉得松了口气,回头才惊愕地发现了如此多的人都聚集到了这里对着后头的王若依说:“王小姐……”
王若依在人群中早已泣不成声看见了那衣袖的布料时,已经认定了此人定然是自己不见踪影的父亲,只是不能确定之前,王若依还抱着一丝幻想,现如今随着覆盖的雪一点点被清除幻想也彻底被击垮,一下子跌坐在地上一路爬到那只手边抓着手哭成了个泪人。
阿福提着的心有些放下,刨雪时手掌冰凉的触感以及半蹲着时候两脚酸痛才体现出来,想起身重心不稳一屁股坐在了雪上。
窘迫的阿福靠着阿宝的拉扯才从雪地里站起来,只是回头去拍自己裤子上的雪时,发现了异样的味道。
“这是什么味道,感觉好熟悉。”
谢攸然放松的大脑在闻到阿福说的味道时再次紧绷了起来。
“像是少爷上的药。”
阿宝立即跪在阿福坐过的地方翻起那里的雪,随着雪块被翻起浓烈的药味扑面而来。
阿福阿宝又立即刨雪,这次不好的感觉更为强烈。
这次众人都加入到了刨雪的队伍里,一部分寺僧在帮着王家人一起刨已经露出一只手的王老爷,一部分帮着阿福阿宝一起刨有药香的位置四周。
谢攸然心里默念着什么也不要看见,什么也不要刨到,可天不遂人愿偏偏他手边的这块地方药味越来越浓烈。谢攸然的心里已经不想在继续挖,他怕了,可手却原来越快的刨动着地上的雪。
大氅的布料就这样突兀的出现在了谢攸然的手边,熟悉的大氅让几人都说不出话更是低头卖力地挖。
很快锦秋冰凉的身体就这样出现了众人的眼前。
谢攸然只觉得手抖无法控制,可还是倔强地想伸手摸脉搏,可手颤抖着靠近到一半就溃不成军。
元逸尘见状握住了谢攸然的手将他贴在锦秋的脖颈,冰凉的触觉以及毫无跳动的脉搏都是在像谢攸然宣告锦秋的死亡。
谢攸然不顾上在雪堆躺了一夜的锦秋身上的冰凉将其抱起向着寺院的方向而去,走得极快嘴里还吩咐道:“阿福阿宝取雪,准备救你家少爷。”
谢攸然抬脚准备踢开锦秋的房门,门却从里头被打开了。碧云听到了寺院里的吵闹声向着红梅园而来想探出头来看,便看见了抱着少爷迎面而来的谢攸然。
谢攸然侧身闪过碧云将锦秋放在榻上,将一旁的被子抖开将锦秋包裹在里头,手里摆弄着嘴里也不忘吩咐碧云去准备炭炉。
碧云在谢攸然进门之时便看见了少爷因失血而煞白的脸庞,顿时明白过来立即冲出门去准备所需的东西。
两桶雪以及两大盆的炭火都准备就绪,碧云他们都站在一旁随时准备待命,只有元逸尘等人不愿意进屋,因为他们已经知道结果,不愿意去说出真相刺激谢攸然。
攸然差遣阿福阿宝将炭盆架在床边,由自己与碧云用取来的雪揉搓锦秋没有遮盖的部分。
谢攸然一意孤行的妄想锦秋只是因为太冷而被冻晕以及冻僵,用雪揉搓身体暴露在空气的部分只是为了气温快速升高不至于将使身体一下子接受不了开裂,而用雪揉搓是最好的帮助冻僵的人回温的方式。
雪在两人不停地揉搓下渐渐融化从锦秋的脸颊以及手掌滴落,可锦秋根本无一点回温的迹象。
“李锦秋你醒一醒,这案子还没完你怎么先睡着了。”
谢攸然突然将手里的雪一丢拉着锦秋的衣襟将她从榻上拉起。
碧云见着了少爷如今的模样明白了过来,哽咽着从攸然手里夺回锦秋的衣襟,去过架子上的毛巾为锦秋擦去水渍。
安静的屋子只有谢攸然有些不均的呼吸声,元逸尘有写忍不住了,进屋将榻边的谢攸然拉了起来说道:“死者为大,李少爷已经死了,你就不要再冒犯了逝者了。”
元逸尘的话刚说完谢攸然便推开了元逸尘的手将他轰了出去,回头看见不敢抬头的阿福阿宝也一并轰了出去
“你们谁也不要进来,我会将他救起的。”
不会的,锦秋怎么可能会死。
碧云为锦秋擦拭身上的雪是唯一没有被赶出的人,她有些惊愕谢少爷的所做。
“碧云你先让一让,我再试试别的方法。我用银针替他试一试,你替他除去外衫。”
碧云深知少爷的秘密,自然不会让谢攸然再接触锦秋。碧云起身挡在两人之间拦住前进的谢攸然,直直跪下。
“谢少爷,我等皆知你与少爷情同手足,虽幼年时有些误会但您对少爷向来都是极好的,大理寺为少爷出头,摘星苑为少爷送药。”
碧云低着头忍住了在眼眶里的泪,拧了自己一把逼自己抬头对上谢攸然的目光说道:“可少爷已经死了,您若要少爷可以安息不如将心事投进案子里,将案子破了也不枉我家少爷……”
话还未说完碧云已经泣不成声,抹了把眼泪给谢攸然磕了个头。
碧云只想守住这个秘密,少爷已经不在了,可她仍应该永远是李家的少爷,这是少爷一直在守护的秘密。
谢攸然也愣住了,苦笑着摇头。攸然自问自己审过的案也不少,怎么会分辨不出死尸,只是不愿意相信还未比出胜负他便先走一步,将自己与那份执念留在了这冰天雪地的云麓寺。
门外的突然喧闹起来,是王家的人来寻元逸尘等人。原来刚才谢攸然带着锦秋回寺根本没有多少人还在王家那头,那头的王家取回王老爷的尸身却没有一人来帮忙,王若依并不相信父亲是失足坠崖。
王二更是将锦秋也在现场一起提了出来,王若依的怒火没由的烧了起来,带着一帮子下人寻了过来要见谢攸然,请谢攸然为父亲验尸。
谢攸然看了眼锦秋拂袖转身出屋,在经过桌边时踉跄了一步险些摔倒,扶住桌角才堪堪没有滑到,脚下的雪正是罪魁祸首,谢攸然的脑子里忽的出现了锦秋失足坠崖的场景,脚下狠狠地踩了几脚雪,踩到雪无了踪影只剩下一滩水渍。
谢攸然疲惫的打开门,眼前的场景让他深深叹了口气。王二正与阿福厮打在一起,一旁的翠儿也拽着阿宝的手不吭松,魏瑜则是在一旁劝着王若依赶紧吩咐下人收手。
最惨的还属少卿大人,劝架的时候被扯掉了帽子还被不知谁推了个大跟头。身侧的乔俐捂着嘴笑,周庭与宁斗杭则是伸手准备扶起元逸尘。
谢攸然的推门声吸引了众人停住了动作。
“走。”
谢攸然疲惫的合上了眼理了理湿掉的袖口,再睁开时已经恢复到了最初的样子,一个之知礼懂节翩翩郎君,只是眼里少了些光,与那躺在床上的人一般脸色很差。
魏瑜依然是站在谢攸然身侧替他记录以及帮忙打下手,只有离得最近的他才看到攸然眼底有份认真,比前些日更甚。
魏瑜拍拍他的肩,谢攸然只是抬头回以微笑,一个不达心底的笑。
王通达的面部如锦秋一般苍白,胡须上沾着些水渍应是刚融化的雪。只是从脸颊滑下的水渍泛起了紫色。
攸然取过工具在王通达的口鼻处剐蹭,很快纸上出现了如同那日杜掌柜口鼻处的紫色粉末。
魏瑜凑近见此粉末不禁大呼:“致幻菇的粉末,难不成是因为出现了幻觉才失足坠崖。”
谢攸然并没有回答,而是继续勘察。王通达的四肢已经失去了尸僵不过因为气温底下的原因还保持着死时的模样,双脚伸直双手握拳,胸腹部插着一根枯枝。
谢攸然将其脑袋抬起,脑后有血痕,还有一个很大的伤口,应该是坠崖后撞击形成的。
“攸然你看他的右肩。”
顺着魏瑜所说谢攸然看见了一个掌印,魏瑜以手盖之一下子覆盖住了,这是一个比一般男子小的掌印。
魏瑜与谢攸然马上想到了一个人,一个手小于普通男子力气却大到可以留下掌印的人。
事情的真相逐渐清晰的出现在两人的脑海,魏瑜不忍也不愿说,谢攸然则是回避的摇头将这个真相甩出脑海。
魏瑜替谢攸然掰开王通达带着扳指的右手,王通达紧握的右手小指以及手掌出现的药膏再次证实了真相如他们所想。
见攸然若有所思的模样,魏瑜先一步出了屋子将检验的真相公之于众。王老爷应是中了致幻菇在被凶手引到崖边,药效发作将同至崖边的李锦秋误认,两人缠斗之下一起跌落悬崖。
王若依哭晕在翠儿的怀里,王二则也是坐在地上哭闹着要元逸尘捉住凶手以慰自家老爷在天之灵。
“各位施主,凶手出现了。”
寺院里的众人皆惊愕,赶来的慧悟竟然说出了让人惊叹的话。
房内的谢攸然跌跌撞撞地奔了出来问道:“谁是凶手。”
元逸尘拦住谢攸然将他从慧悟面前拽回问道:“你们怎么知道是谁凶手。”
原本被突然出现的谢攸然吓到闭眼念佛号的慧悟,眯着眼指着左侧的大雄宝殿说:“因为段施主已经交代了自己的所作所为,并且自裁与大雄宝殿。”
在慧悟的带领下众人来到大雄宝殿,殿前的横梁上悬挂着一人,正是元逸尘也见识过的那个男人,兽皮制成的衣服以及枯黄杂乱的发还有随着绳子摆动露出的那只斑驳着伤口的瞎眼。
尸体的脚下有张信纸,是青面鬼的叙述自己所作为的信,在信上他承认杀了空性杀了王通达,也承认误杀了锦秋,更是将一切的缘由都说了出来。
将十年前的真相开诚布公的说了出来。
原来十年前,应官府要求四海镖局扮做普通人家外出暗中护送贡珠,但却遇人不淑在路上遇到了假和尚吴任行扮的云游僧空性,信佛的林夫人邀请同行便是引狼入室,又有个叛徒杜平出卖行踪,让这假和尚混入了商队有机会下毒。
在万狮岭时众人药效发作晕厥,埋伏在暗处的宁斗杭三人现身盗取贡珠,段赤云因武功高强药效对他稍弱他有些意识,他拼命睁眼只见几人正在屠杀自己弟兄便上前搏命,未曾想宁斗杭武功极高,药效未退的段赤云渐渐败下阵来,被周庭以飞镖偷袭伤了右腿,宁斗杭也趁机废了自己的右手右脚,乔俐则趁机挥出毒粉迷了段赤云的眼。
段赤云再醒过来时拖着残破的身子在地上拖行一个个确认兄弟以及林镖头夫妇皆以没了呼吸。
段赤云苟延残喘一路爬行到林中隐匿了自己的踪迹,靠着雨水和虫子苟活下来,隐姓埋名多年只为了报仇,偶尔受伤留宿得见假和尚吴任行,得知几人将重聚云麓寺便计划了这场报复。
虽还有人未杀尽,自知如今武艺不再那些人之上只求几位大理寺的大人能将当年的无头公案重办以慰自己师父林玉海亡灵,以慰四海镖局上下冤魂。
自知因自己错杀李锦秋,以死谢罪,希望几位大人能重新审理此案将真凶缉拿归案。
一旁的宁斗杭几人看着高悬的段赤云眼神有些躲闪,更是在元逸尘念完信后周庭擦了擦汗,乔俐眼神飘散,只有宁斗杭眼神躲闪只有一瞬,立刻换上了笑容。
“几位大人不能凭一个凶手几句诬陷便真要将我缉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