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中饭的时候到了,敲锣声锵锵锵的传来,哭的正投入的荆文轩咯噔一个机灵,终于想起自己跑到这一区来的目的。
他顾不上抹一把眼泪,也不凝噎了,声音急促的冲着扭身打算不管他先去吃饭的姑离道:
“姐,姐,不是我的事儿,是祖母。祖母又开始起热了,我回去给她喂水的时候发现的。”
姑离闻言终于打算理他,一个脑瓜嘣儿赏过去,又敲掉了几滴金豆豆。
“我看你是真的没脑子,这都能忘是吧!”
“姐,你别打了,快跟我回去看看吧。”荆文轩护着脑袋往后窜,故意跟姑离作对似的,口中嚷了一句:“姐你再打我就更笨了!到时候你又嫌弃我。”
姑离打过去的第二下就这么停在了原地,不上不下和她的心情一样。半晌把手收回来,姑离实在不想多看荆文轩那张蠢脸,有气无力的说了声走。
住的地方就在不远处的山洞里,借着地利将山体挖出一间间石室,看守和囚犯们都住在那里。
看守们住的石室位置好,地儿宽敞,舒适明亮又透气。囚犯们的没那么多讲究了。
照例是男女分开,有男囚住区和女囚住区。
两人先小跑着去排队领了饭,再同样小跑赶回女囚住区荆家三个女眷的囚室。
这间石室大约十平米,地上铺着三张草席,这样几乎就没有其他人的落脚之地了。
两人端着粗米饭赶回来,刚好碰见从里面走出来的荆文皓。他端着水壶走出来,似乎正要去打水。
姑离没说话,身后慢了两步的荆文轩倒是主动开口打了一声招呼。
荆文皓看见两人正要开口说些什么,听见荆文轩呜咽的声音才猛然注意到自己这个七弟眼睛红肿的不成样子,像是受了天大的欺负。
“七弟你怎么了?是和谁起了冲突吗?有没有受伤。”他焦急的上前两步,走到荆文轩身前,匆忙的就要检查弟弟的身体。
荆文轩羞红了脸躲开,不好意思承认自己是被姑离吓到了,囔囔了两句我没事绕到了姑离另一侧。
见他不似有受伤,荆文皓的心这才稍稍放松了些许。他也清楚自己这个七弟的性子,好听点叫单纯脾气直,难听的就是愚蠢不长心眼儿,最容易被人算计,甚至只是被人轻轻一激,就能主动往别人套子里钻。
荆文皓担心他糟了别人算计,到了采石场步步把人看在身边,这些天祖母病着起不了身,他们三个小辈商量了几个时间定时回来看一看,上一个时间点轮到荆文轩,却没想到这一去直到晌午饭都没有见人回来。
他担心得很,先回祖母这儿看了看,见只有祖母一人,额上还搭着一条汗巾,整个人又惊又慌。
怕祖母病情变坏,在这吃人的地方支撑不下去,又怕荆文轩此时不守在这里,会不会是去寻了看守讨药,和人起了冲突被打。
他一边儿连忙赶上去谈了谈祖母的额头,庆幸的发现只是刚开始有了发热的预兆,情况还不算太坏。
见墙根儿的水壶里冒着不明显的水烟雾,他伸手探了探发现是热水,温度已经降了一点儿,又在地上发现了水痕,推测是七弟回来时给祖母换的。
也许七弟给祖母喂了温水又擦了身、敷了热巾才出去的,他想。
他看祖母这儿暂时无事,怕错过放饭时间打算出去,领饭的同时也看看七弟有没有在那儿。临起身时想起热敷还是要再高一些温度比较好,便顺手带上了水壶。
“大哥我没事,你还是先去打饭吧。”见荆文皓盯着自己的眼神奇怪,像哀怨又像无奈,还有些自己看不懂的情绪。
荆文轩被盯的别扭,抖了抖胳膊撂下一句话就抱着自己跑回了石室。
荆文皓看着他窜逃的背影,心累的叹了一口气,这才扭头和留在原地的姑离打了招呼。
“三妹你快进去吃饭吧,你们都没事就好。我先去打饭,回来再说。”
姑离朝他点了点头,平淡的应了声好。
“大哥慢走。”
荆文皓也颔首微笑了下,捧着水壶走了。
姑离看着他离开,走出两三里快要转弯的时候才收回了视线,她转身看了一眼探出石室瞧热闹的女囚,面无表情的收回了视线进了自己的石室。
“就是她吧?”
“是她,被那个人盯上,要倒霉了。”
“她可真不走运。”
“来了这儿的人,有谁还能称得上一句走运。”
“那也不至于……”
哐叽!
姑离大力将薄薄的木门甩上,通道里那些幸灾乐祸的交头接耳瞬间一静。
三五呼吸后,有人长嘘了一声骂出口:“嘁小丫头片子什么玩意儿,脾气还不小。
板着张脸一副心高气傲的娇小姐样,谁不知道你马上就要被那葛老三儿糟蹋了。
呵呵,我倒要看看,
等你被葛老三儿玩腻了扔到南边儿的男人堆里,你还能不能傲的起来。”
石室内荆文轩听到这句故意放大声音说出的话,气得眼睛更红了,赤红如血,连着脖子和脸也都一起红彤彤的,鼓起了青筋。
他握紧了拳头就要坐起来冲出去打算揍人,被姑离冷着脸扫了一眼顿住,“坐着,吃饭。”
这句话不轻不重,姑离的表情也没有多大变动,没愤怒没红脸,顶多在目前看见她自动心虚的荆文轩一人眼里算是有点冷,但实际上也可以称得上是平静。
只是这个平静太不同寻常了点,昏睡着的老太太一无所觉,室内唯一清醒的第三个人荆文轩却觉得身体莫名发冷,仿佛寒冬早至。
他安静的将刚刚抬起的屁股坐了回去,乖巧的端起了饭碗开始看也不看的扒饭。
“咳咳咳!”一个仓促饭粒被他噎在了喉咙里卡住了,姑离扫了他第二眼,他簌的将身体坐直,下意识拿出了世家公子的用饭礼仪。
姑离不言不语的小口吃着饭,仔细咀嚼半生半熟的粗米,怕从里面吃出来石头粒,手不停在碗里吧啦。
室外的长舌妇们似乎以为他们怕了,不敢真出来和她们顶撞,又扯着笑肆意编排了起来,嘴里说出的话一点儿没客气,全是污言秽语。
荆文轩乖乖吃饭没敢有反应。
姑离闭了闭眼,人性的扭曲真是在这座石头铸成的笼子里展现的淋漓尽致。
“我记得住你们的声音,也能对得上你们的脸,晚上千万不要睡太死了,我随时有心情上门一一拜访。”
叽叽喳喳的声音戛然消失,这次直到服役时间到来也没有再一次响起。
姑离依旧是那副平静的表情,节奏不变的扒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