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很快降临,和葛老三有约的事姑离没有告诉旁人,荆文轩也不知道。
荆文轩只以为葛老三是来找事儿,他那时离得远听不见两人的谈话。
姑离没想过拿这事儿和荆家人商量,她心中有自己的成算。
本来是计划按兵不动再多观察一阵的,谁知道那个老婆子从中作梗,挑拨着葛老三失了耐性,竟不顾姑离现在一身红疹也要提前对她下手。
“真是日了狗了。”姑离骂了一句,心烦的脱离晚归的队伍朝偏僻一角走去。
她当然知道对方的意思,能造出红疹自然也能消下去,而且葛老三也不一定今晚就要碰她。
但是姑离不想赌一个万一,也不乐意猜测葛老三在这个黑笼子里还留有多少属于人的善性。
更重要的是,今天葛老三已经对她动手动脚过了,今晚必定会更加过分。
借着月光,姑离找了一个狭窄的石缝儿钻了进去。这石缝是开山劈石的时候自然崩开的,周围的山体还没有被开采,这会儿天色昏暗没人能注意到这里来。
姑离往里面一钻,也顾不上脏乱盘腿坐了下去。
从怀中掏出一个指尖大点的玉瓶,通体碧色,在渗不进来一点光的石缝里面,它似乎自己能发出一点儿微薄的荧光。
青朦朦的,姑离盯着它发了一会儿呆,又收了回去,按住胸口,直愣愣的看着虚无的石壁咬了咬牙,从空间中取出了另一个瓶子。
这个瓶子朴实无华,在杂货摊上一个铜板能买三个,唯一的优点是大。
扒开塞子,里面一股腥臭飘了出来,姑离往后躲了躲,没立刻塞回去,而是任由这股味儿散了出来。
这是她在那家药店里淘的过期货,失了药性已经没什么效用了。当然吃了也无害,只是会有一点儿小小的副作用,腹泻恶心什么的。
姑离的红疹就是这么来的。
她鼓了鼓勇气,瓶口凑近唇畔一口气喝了下去,“噗啊!”
顿时难言的滋味儿直涌天灵盖,嘴里面五味杂陈、精彩纷呈,一口药液全给吐了出去。
“呸呸呸!”姑离又吐了几口,忍着恶心压下胃中的翻涌。
她往石缝外的黑暗中看了看,仿佛看到了那里面有无数的魑魅魍魉在挥舞着狰狞鬼爪,只等自己走出一步就蜂拥的扑抓过来,这才有勇气尝试第二次。
“咳——唔。”这次她有了准备,喝下一口迅速捂住嘴,用送命的架势将东西咽了下去,老半天回过神儿来。
整个人昏沉沉的,已然是丢了半条小命。
“该死的,我自己想的这都什么破主意?那个小白脸儿掌柜的也不是什么好人!竟敢卖我假药,呸!”
又骂骂咧咧了两句,姑离合上瓶盖儿,把过期药塞回空间,再也不想多看一眼。犹豫了一下,还是把之前的小瓶子取出。
这个小瓶子里,装的是她自己收集到的蛇毒。有当日午门斩首收入空间的毒蛇尸体,也有路上偶尔碰到的活蛇,被她借助树枝等媒介给弄到了空间里。
之前把虫子收进空间的时候姑离还没有注意到,这个空间能收进去活物,但是进去了就失去生命特征,不是死了,而是处于一种深度休眠状态。
等姑离把它们取出来,它们在现实空间里适应一会儿,会重新复苏缓慢苏醒过来。
这个发现是姑离在逃亡路上反复做了几次实验才得来的,极其不容易。这些活物苏醒的时间有长有短,往往等不及它们苏醒,就又有追兵来袭,姑离只能暂停实验。
有几次她大着胆子想试一下能不能把活人收进去,最终理所当然的失败了,遗憾了好一阵子。
不过死人倒是能。
姑离没浪费这个优势,一路上靠发死人财,捡了好几把武器暗器,还有钱袋、锦衣、药丸、玉佩不等。
甚至还在一追杀者的怀里搜出一本秘籍,这让姑离都有些怀疑,这些武林人士是不是都有随身携带自家武功册子的习惯。
可惜后来再没有遇到过这种人。
至于那本秘籍,姑离不死心的翻了十多遍,也没看懂一句话。
秘籍对现在的姑离毫无助益,但是其他的东西倒是可以一用。
她取出早就准备好的绣花针,银白的针尖已经变了颜色,黑漆漆的有些暗沉,没有想象中幽亮的样子。
姑离皱着眉头有些不确定,她之前已经给这些绣花针淬了几次毒,但到底没有拿活物做过实验,不能确定这些蛇毒能不能起效。
但是她又不愿意用买来的毒药,怕不好伪装成意外脱身。好在她还有备用手段。
把绣花针送入小瓶子里浸泡着,姑离往来时的方向抬头,隐约看到了高空中皎洁的月亮。
透过狭窄的石缝,姑离只看到月亮中间最胖鼓鼓的一块,忽然想起今天是又一个十五,月亮变圆的日子。
天上的月亮,每三十天能有两天是圆的,可以将自己完整的身姿展现在世人面前,供人瞻仰,享受万万人的追捧和歌颂。
而地面上的姑离,包括过去、现在、甚至未来,连过一天安宁无忧的日子都是妄想。
盘腿跌坐的姑离看着明月面露坚定,眼中的犹豫不决和怯懦彷徨尽数消失。
她下定了决心。
“不过是杀人而已,因时制宜,这里是你死我活的斗兽场,不是文明社会了。”人还是要学会随着环境而变通。
求生在一个以君命为天意的封建社会,高手如云、权贵至上,底层人的性命朝不保夕。
要活着,只能求变。
她想起了自己的死亡,想起了穿越之后睁开第一眼时的惊恐。
想起了锦衣卫的刀锋,想起了京城刑部地下大牢里的阴暗和哀嚎。
还有高高扬起的鞭子,日夜不停的奔逃,数月高悬的红心,还有第一次补刀时的愤怒。
“不是第一次了。”她安慰自己。
和那个人想要对小蝶儿动手的畜生一样,葛老三同样是死有余辜,所以,“不要怕,这次也无需有负担。”
姑离平静的取出绣花针,把早已经背的滚瓜乱熟的行动步骤又在脑中过了一遍,深呼一口气起身。
小瓶子已经收回了空间中,多出的绣花针也妥帖收好,余下两根藏在指缝间,然后集中注意力,给自己下了一层心理暗示。
这是她发现的关于空间的一种用法,只要自己有强烈的心理渴望,她就可以控制物品从哪里消失再从哪里出现。
但是这种方法能收取或者取出的物品限制太大,暂时姑离能控制的了的,只有绣花针这种体量的小件。
她拍了拍裤子,稍微整理了一下着装,心情无波无动,迈步走出一人高的石缝。
今夜无风,月色皎洁,被夜空染黑的白云拱卫着圆月,更远的地方星子横列。
月出日隐,北空中启明星西落,一颗新星冲破宇宙束缚,欲要表露身形。
夜深寂静,月光下的采石场静悄悄的。姑离绕过一块块挡路的石头,单身赴会往东侧山壁上的石室而去。
咕咕——
山间夜行的鸟儿发出了啼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