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七章 映雀坊(1 / 1)砂小猫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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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左相纵马去见五娘的消息传遍了夏都,满城哗然,一时之间众语纷纷。

听说,左老夫人震怒,左相回府后当场动了家法。

夏长姝刚把埋在溯沅兽身上的脸抬起来,睡眼还没来得及睁开,便被陶枝几乎呼天抢地的声音惊得一个震颤,脸旁的溯沅兽也是一个激灵,没了睡意,不满地钻进她怀里蹭着。

夏长姝彻底醒了,一边梳洗着一边与陶枝八卦这一“奇事”。

左相自入官场直到声名显赫的近十年里,一直以恪守礼节著称,风光正盛的适婚年龄时,不知拒了多少高门大户的亲事,平日更是极少与女子有所接触,如今却当街纵马于都城的繁盛街头,主动去见一名舞姬。

夏长姝听完了事情起末简直心惊,她的左相师傅,举止如此不含蓄吗?还是说那名女子,有什么独特魅力自己未曾发觉?也有可能,毕竟驿馆一行只为探听消息而去,所见也不过是寥寥数眼,况且那是台后的模样,既然号称绝世舞姬嘛,那最吸引人的,定是在台上。

昨日左相匆匆而去,未对她的课业做足够的评价,正好给了她机会,从夏皇那里讨来了腰牌,正大光明地出宫半日游。她本想订一张五娘演出的场票去瞧个真切,却不料明明今日的场次突增,却全都早早售罄,一点机会都没有留给她,夏都最大的歌舞场所---映雀坊里声乐婉转,她只能抱着怀里的团子在楼外与陶枝大眼瞪小眼,这种场子她确实没什么经验,以为如同戏台一般,没有票找个空处站着便是,总归是失了事前的准备。

最后夏长姝还是进去了。映雀坊内部突发骚乱,场内人员约束不住出来寻求支援,门口的审票小厮赶进去后,夏长姝四下一瞥,趁着无人之际溜了进去,出于安全,暗处的影卫也现身,跟了进去。

映雀坊内部装修极为奢华,放眼望去,环绕整场的水晶幕帘将隐蔽之处的光源散射至全场,所见之处皆是闪烁的光华,古木造就的台子搭建于一楼大厅的正中央,周边设置了法阵阻隔台下看客的侵扰。

夏长姝溜进去时,场内护卫正忙乱地阻隔着台下一众妇人,整个大厅叫骂声不绝于耳,甚至于几乎掩盖了乐声,台上五娘仍随乐而舞,丝毫不理会台下的喧闹,夏长姝的目光被她吸引着,左相教导她书画时常说,必备的技艺之外,一笔一触都应当是下笔之人的心之所现,她境界未到,技艺不纯熟,从不能听懂这些东西,但是现在她却在五娘身上看懂了,必备的技艺之外,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是起舞者的心之所现,她不懂乐声,却能从绝妙的舞步中听懂乐声,还能从舞动的姿态里看到一些情感。

突然有人挡在了她面前,阻隔了视线,是暗卫。夏长姝回神之际才注意到,正有几名妇人被紧急集合而来的众些映雀坊侍婢费力推拥着,从她身旁张牙舞爪地并缓慢地移动着,她们皆一边不停地叫骂一边踉跄着离出口愈来愈近。

“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身份,有些人是你高攀得起的?”

“做妓也不曾若你这般,青天白日里做这种放荡姿态勾搭男人...”

“再大的名气也不过是妓...”

尖锐刻薄的声音,配上一张张因愤怒而略显狰狞的面孔,着实让夏长姝见了些世面。发髻歪歪斜斜、珠宝首饰因为剧烈的动作而叮叮当当地响作一团,叫人看去当真难以想象这些人平日里是如何养尊处优。

夏长姝一边侧攀着暗卫的身子看着眼前的笑话,一边暗暗咋舌于她们丑陋的言行举止。

整个场子里,叫骂声仍此起彼伏,不停地有人因为难以忍受骚乱而加入骂战,她在其中注意到一个极其特别的存在——男扮女装的小少年。尽管那小少年的面目因愤怒而略显凶恶,举止因为想要挣脱护卫的束缚而略显狂野,但是夏长姝出于多年反串的丰富经验,生生看出了这是个姑娘。她说与陶枝听,陶枝看了看她,又看了看那个鏖战正酣的小少年,对她竖起了大拇指。

可能是因为是同道中人,所以夏长姝二人对她关注的多了些。

“在大庭广众之下扯着嗓子衣衫不整地嘶叫,真不知道放荡的究竟是谁!”

“你!说的就是你!头上插个花就当自己是坨引人注目的牛粪了?靠嘴臭吸引人?求求你滚出去,别侮辱别人的品味了!”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们丈夫知道你们出来给他丢人显眼吗!”

“那个大妈!我看您骨骼清奇口条流利,是哪个场子里混的?果然还是有被赎身的资本!”

“什么,小泼皮?哎呦可不敢当,您一个鼎鼎的泼妇,小的我甘拜下风!”

夏长姝和陶枝,目瞪口呆啧啧称奇。

“这姐妹,辣!”

“辣!”

“咕叽!”

随着越来越多的人手干预,场面终于得到了控制,“出口成章”的夫人们都被请了出去,场面再度恢复和谐,而夏长姝成为了整个映雀坊里最不和谐的存在,因为空出的专座被小厮们及时地清走了,她站在一众看客里,茫然四望不知所措,映雀坊真的是,啧,规矩这一项控制得真好......

再度回归岗位的审票小厮右手打了个转朝向门口,礼貌而又不失强势地说道:“姑娘请。”

夏长姝尴尬地笑一笑,正欲顺着台阶下去保留最后的颜面,一个声音从后方传来:“她是我请来的朋友。”

夏长姝疑惑地转身,正对上那泼辣少年的视线,她眼里盈盈的笑意,与此同时旁边位置上的人起身,空了出来。

她与陶枝对视一眼,回想起方才小少年的“英姿”,莫名有点怵,但场面就是这么个场面,总不能当场打别人的脸,于是硬着头皮坐了过去。

“谢谢姑娘相助,待结束时,我定会补给姑娘票钱。”方一落座,夏长姝便低声道了谢。

那小少年爽朗一挥手里的扇子,“客气.....”

“嗯?你怎么知道我...”

“实不相瞒,我也是扮多了男相,生出了些看人的经验...”

小少年了然,拱手道:“同道中人。”

夏长姝回礼,“同道中人。”

夏长姝不懂歌舞,只晓得看美的事物,尽管做不到像小少年那样全身心地沉迷于五娘的每一个动作,但是她几乎惊叹完了全场。柔若无骨,厉若剑刃,每一次起落都诱惑着她的感官,总听别人说恍若天人,觉得浮夸做作,如此这般却是足足的能称得上的。

她余光里瞥见二楼包厢里有人离开,一个老人家,身边陪着一位青衣女子,只一瞬的走神,就又被吸引回了台上。

一曲毕,满场哗然而散。

夏长姝拦了那小少年,执意要还给她相应的票钱。

“我以为在祁夏,难有女子对五娘这般人物投以崇敬,今日满场里,除了那些妇人便只有你一个女子,把你留下来,就当我是出于私心找个伴儿。”

夏长姝讪讪一笑,祁夏确实...数百年的历史里,存留着对女性极大的束缚,听说夏皇新政废除了大量的歧视和约束条款,即使十余年里出现了极多的女性新锐,但也很难彻底改变众人身上历史的烙印。

“看你的样子,似乎对五娘姑娘挺...嗯...”夏长姝一时找不到什么合适的词来形容,狂热?有点符合她与一众妇人隔空切磋时的形象,但总归不是个好寓意。

“数年前,五娘在我们莲...”夏长姝还没来得及疑惑,只听得她顿了一下继续说道“她还未声名鹤起时,我便一直追随到现在,每一场演出,我都看过。”

“哇...哦...”这般...执着吗?

小少年被她惊讶得呆掉的表情逗乐了,正欲说什么,身旁的侍从却对她耳语了一番,她恹恹地收了情绪,“不好意思啊,还有事要处理,先走一步了,有缘再见啊小呆瓜!”说罢拍了一下夏长姝的肩膀。

夏长姝见她转身欲走,匆忙拉住了她的手:“你叫什么名字呀!”

小少年反握住,回道:“柯临。”

“夏长姝!”

“有缘再见。”

“再见呀!”

主仆二人看着她上了马车,一边走一边回味方才过眼的盛况。

“等等,她刚刚叫我什么?”

陶枝回想了一下,缩缩地回道:“好像是..小呆瓜....”

夏长姝:“我...这...”

二人面面相觑。

人皆散尽,二楼一间包厢里。

东池:“阁主,今日场子里的异状,是否差人去查?”

北迹瞥她一眼:“你觉得呢?”

“左老夫人于事态平息后,粗粗地亮了相,个中态度一目了然,怕此事便是她主理,借了别人的手示自己的威。”

“明局暗施,况且又是五娘的私事,此事,属下觉得没什么必要出手。”

“走吧。”北迹收了扇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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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的映雀坊外。

“公主,是时候回宫了。”一旁的暗卫提醒道。

夏长姝不甘地撇了撇嘴,美好的时光总是短暂的,她下意识地拍了拍胳膊的位置,“走吧......等等!”似乎少了点什么......“团子呢?”

陶枝恍悟一般地睁大了双眼,“把溯沅兽忘了啊!”

夏长姝懊恼地跺着脚喊道:“还愣着干什么,找啊!!”

夏长姝一边愤恨地捶打着自己的脑袋,一边焦急地回想着团子是什么时候不见的。

“属下失职,请公主责罚。”暗卫蓦然单膝跪地请罪。

夏长姝不耐地瞥他一眼,“起来吧,有这说话的功夫赶紧找。”

尽管说活生生的三个人,就这么地把一头小兽丢了着实是离谱,但就实际情况来看,夏长姝平日里一贯粗心大意,随身跟着的陶枝也不是个精细性子,又因了是请令出宫,她特地央求夏皇少派些人跟着,毕竟这群人一个个的都不是善茬,每次出行时七八道锐利的眼神扎在她后背上是真难受,这次只带了一个暗卫,人家尽职尽力,注意力全程集中在她身上,这事儿倒也怪不到他身上,但是夏长姝就是很气!很气!!

陶枝小心翼翼地瞥了一眼夏长姝带些愠怒的脸,“奴婢记得咱们落座前,团子还好生生地抱在您怀里,从坊里出来时却未见,想必是落在了在映雀坊里。”

三人匆匆忙欲进坊内,夏长姝却猝不及防地在坊门转角处与人撞了个满怀,她着实是吃了痛,捂着额头哀哀地嚎了几声,腹诽着,这胸膛也太硬了吧这!!

头顶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姑娘没事吧?”正是方下了楼的北迹。

因疼痛略有些扭曲小脸仰起,正欲回怼,“你...”所有的话都在看见男人的脸后被卡死在了嘴边,她的表情一秒变乖巧,“我没什么大事,公子...没什么事吧,是我心急没有看路才撞上了你。”本欲斥他一顿的陶枝此时一脸惊异地看着她家主子,奇妙的很......

夏长姝实在是没辙,面对好看的人她实在凶不起来,这叫啥来着?沉鱼落...呸!剑眉之下如墨一般的眸子,清冷深邃,面部线条硬朗但又不失俊美。她贵为一国公主,基本的素养是有的,花痴倒不至于,但是....夏长姝一双望向北迹的水灵灵的杏眼里满是亮光。

“姑娘这是有什么要紧事?”

夏长姝眨巴了几下眼睛,方想起来自己往里冲的目的。“不知公子在映雀坊里可曾看到一只白色小兽?”她一边比划一边说道:“约是两个水壶那么大,圆滚滚的,浑身都是白色的绒毛毛。”

北迹略回忆了一下,回道:“未曾。”

夏长姝苦恼地摸了摸自己被撞红的额头,还是决定亲自进去找一圈才放心,团子虽不胆小,但初到陌生的地方可能也会躲起来。“多有麻烦,还请公子见谅,我便不耽误公子行程了。”

“无妨。”说罢,北迹便转身走了。

夏长姝恋恋不舍地看着北迹的背影,而北迹没走几步却突然回头,目光对撞将她抓了个正着,夏长姝一时慌乱地把视线移向别处,略有些尴尬。光天化日之下赤裸裸地盯着别人看,多少是有些...不正经的...她一个黄花大姑娘,啧。

北迹只是感受到身后目光便下意识地回了头,正好瞥见夏长姝佯装望向别处,兴许是为了掩饰尴尬,她两只眼睛睁得大大的,目光四处乱飘,嘴角用力地拉扯得嘴唇抿成了一条直线,由此显露出了脸上两个可爱的梨涡。北迹眸光闪烁了一下,这副样子带给了他久违的熟悉感。

一旁的东池看着他突然停在原地,出声问道:“阁主,怎...”

北迹收回了思绪,“查一查她。”

夏长姝几乎找遍了映雀坊能进的所有地方,一无所获,而那些不能进的地方,她也没强行闯,她在宫外并不想行事过于声张,身份一搬出来,团子丢了的事少不了会人尽皆知,这要是传到夏皇的耳朵里,怕是以后不带七八个暗卫都不能出宫了。、

她苦恼地踢着脚边的座椅,尽管她清楚灵兽被捉去一般不会有什么危险,尤其是溯沅兽这样极其稀有但华而不实的灵宠,就算被人捉去了,不管是留在手里养着也好、转手卖掉也好,都只会好生供着,但是她还是为自己的粗心大意懊悔不已。那个白团子被从界林里捉来送到她身边,离了术力元素浓密的环境,它的能力无从施展本就令她心疼,现在却因为自己的粗心导致团子失踪。

映雀坊里必须要扒个底朝天,她仔细回想过,团子一直是抱在怀里的,只有在她匆忙拦下柯临时松手过,若是溯沅兽跑上了街,肯定会有一阵骚乱,当时的情况她有注意,团子有很大的概率还在映雀坊里。但是不暴露身份的话,怎么才能搜干净这个地方?夏长姝余光扫过映雀坊中央的舞台,她灵光一现,想起了一个人——五娘。

“去驿馆。”

驿馆外不出所料的人声鼎沸,车马将这儿堵得严严实实,夏长姝一脸无奈地旁观着堵在驿馆楼下的声情激昂的人群,别说挤进去了,她再往前走几步那漫天的唾沫星子就能直落在她脸上,她能想到的唯一的办法,就是让暗卫把她从窗口拎进去,虽说着实有些丢人现眼,但至少是能进去的。就在她狠捏着自己的手指头,在脸面和团子之间纠结时,周遭突然安静,一双粉色绣花鞋进入了她的视线,疑惑地抬头一看,却是上次曾来楼下接过她的阿一。

“姑娘来此,有失远迎,我家主子令我下来叨扰姑娘一句:姑娘可需移步楼上?”

夏长姝正愁无门上楼,当下便跟着进了驿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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