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祭台上，站着五名姿容各异，身形不同的少女。

楚青染也在里面。

除开她，凤姜还眼熟一位姑娘。便是她换过签纸的那位少女，就站在楚青染身侧。少女眉眼弯弯的，水杏眼眸盈盈生姿，俏脸微圆，未脱稚嫩，想来年纪应该不大。

少女的模样很是欣喜。其他姑娘，除了楚青染只为，大多表情也是开心的。

仙君手捻柳枝条，沾了不知名的水，带着仪式感口中念念有词地，将水分别洒在少女身上。做完这些后，她将柳枝一扬，被抛向空中的柳枝分化成五节飞向五名少女。随后突现一道白光，白光过后，少女们都换上了锦衣华服，连头面首饰都戴整齐了。

换上衣服的少女们身上顿时生出一丝丝让人不敢直视的威严和压迫。少女们收起了笑意，脸上统一成冰冷且无生气的表情。

他们分开成一排，站在仙君身后，跟随那位仙君拜天，拜地，然后等着走最后的祈福游行。

凤姜没什么心思留下来看后续的祭典了，在楚青染上台后没多久便离开了，她一心都在方才的馄饨上。想起方才没吃够的馄饨，风景心中一阵可惜。

她一边叹气一边往休息的客栈走去，姬夜阑跟着她。至于顾浅音，他在那边等着楚青染。顾浅音一门心思看着小徒弟，是以两个人都没注意到，主祭台上的不寻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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辰时（早上七点），客栈。

凤姜已经修行了一个小周天，姬夜阑也刚刚转醒。凤姜用神识感知了下，楚青染和顾浅音并不在房间，本想下楼询问下店掌柜，看看他们是一夜未归还是一大早又出了门。

只是还未等凤姜开门出去，五感灵敏的她便隐约听见了街道上的哭嚎声。凤姜察觉到一丝不妙，只一个瞬间变出现在了声源地。

是一位老婶子，再细看，是昨晚买馄饨的婶子。她抱着一个干枯到不成人形的尸体，哭的伤心不已。

“我的乖杏儿啊……你怎么就这么走了呢……你让阿娘怎么办啊……”

“是谁？！是谁这么丧尽天良！我从未做过亏心事，为何我的女儿罹遭横祸！天呐……”

……

凤姜蹙眉，看着干枯的尸体，凝视了很久。尸体枯干，但脸上轮廓骨骼还是隐约可以看出，是个姑娘。凤姜看着尸体手腕间带着一枚莹润的碧色玉镯，渐渐将那尸体和脑海中的一张面孔重合。

玉镯是昨晚那个少女的。尸体也是她。

但她怎么会……

凤姜心中不妙的感觉越发浓烈。那姑娘怎么会出事？顾浅音和楚青染呢？昨晚其他几个姑娘呢？

意外？

还是？

因着是早上，但此处是闹市，所以为官的人群还是有些多的。凤姜推开人群上前，掐诀将人群凝住。

随后将手放在尸体额间，探知她生前最后的记忆。

溯源至今日子时末，她同其他四位少女跟着仙君正做着最后的游行祈福。

游行结束后，仙君带着她们回到主祭台。这是所有的祭典基本已经结束，所以留下的人也就不多了。

仙君化了碗符水，让她们分别喝下去，说保佑无病无灾，寿享万年的。少女们都仰头喝了下去，唯独一人未动。

凤姜在少女的记忆中看到，楚青染没喝那碗水，她表情挣扎着，打翻了碗。顾浅音察觉到不对劲儿正欲上前，但却被一层结界围困其中。

此时仙君已然换了副样子，原本淡漠冷然的仙君现在浑身死气，瞳孔更是渗出污血。他抬手，原本青葱纤细的纤手现在变得干枯乌青，还滴着浓稠的黏液，像长了青苔的枯树枝，泡在烂了一堆鱼的臭水洼，恶心黏腻。

她伸手，只见迅速长出一根黑色的锋利指甲，指甲轻轻一戳，便戳破了楚青染的喉管，鲜血瞬间从喉管喷涌而出，悉数溅到了“仙君”的脸上，她舔了舔嘴角沾上的血，随后贪婪的将指尖沾上的血吮了个干净。

楚青染瞬间毙命。但“仙君”却只是舔干净了自己身上沾着的血，并没有去吸楚青染体内的。

顾浅音此时已是目眦尽裂。但却无法冲破这封结界去保护她心爱的女子。

他第一次痛恨自己如此之弱。即便他现在已是虚神境之下的行天境，但依然破不了一个恶鬼的结界。

可悲。

顾浅音即便在结界内使出浑身解数，但依然无法撼动这结界分毫。此时她只能想到一个人，他的小姨妈——凤姜。

顾浅音捏着腰间的平安扣，欲向凤姜发出求救信息。这平安扣和凤姜的本是一对，中间藏着千里传音符，只要掐诀便可以联络上对方。但恶鬼“仙君”好像察觉到了顾浅音的动作，她也没做其他的，只是将其余的少女一并杀了，随后用死气包裹住少女们的尸体，消失不见。

记忆到此为止。

凤姜看着少女的记忆，感受到她生命在一点一点流逝，心中的恐惧害怕也在一点一点累积。

凤姜有些难受，是她害了这个少女。

是她换了她们的签纸，若是不换，说不定这些少女都不会出事。

都是她，做了孽。

凤姜活了十几万年了，前面十几万年是在修行，近来一千多年是在做神，这是她生平第一次有些无措。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

她想救这些少女，想救楚青染。

但她不知道怎么救？从何处救？满腔愤然无力郁结于心，憋得人心里难受，却无处可发泄，最终变成眼泪，流出来。

她起身，指尖轻颤，解了凝术。人群活动起来，凤姜红着眼眶往客栈走，她真被跟姬夜阑招呼一声，便去找顾浅音。此事那个少女是因她而死的，她必须要做些什么，解了这因果。

凤姜回到客栈，姬夜阑早就在膳堂等她吃早饭了。他自从昨夜知道她喜口欲之后，早上的饭菜都是特意点了做的。

他摆好了筷子，正等着她，却见一道阴影遮住了光线。姬夜阑转头，正碰上凤姜那双红透了的眼睛。

眼泪还在扑簌簌地往下掉。

姬夜阑急忙起身，有些慌里慌张的扯出自己质料柔软的中衣袖子帮凤姜擦泪。

他第一次见到这么厉害的仙君哭。但那人是凤姜，他不觉得稀奇，只是见她哭，他很慌张，也很难受。

“怎么了？”他问。

“我，”凤姜抽了一下，眼泪掉的更多了“我害人了……”

她害了那些青春风华正茂的姑娘们。

她们因她而死，且死状凄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