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7章不眠之夜
意识到这一点的范轩杰的眉头顿时揪了起来。那名追蹑凶犯其后的死者搭档、另一名他调自本部的追踪小组成员恐已遭遇不测,尽管或可徒劳,他仍立刻抓起房间里的电话,向霍光下达了出动所有外勤紧急寻找该名特工的命令。
刚放下话筒,一旁的王彦东冷不丁来了一句:“范站长,您好像忘了什么?”
“什么?”努力控制着自己情绪的范轩杰随口道。
“一道让警局设卡严查、缉拿嫌犯的命令!”
“不必!”范轩杰简单俩字,向在一边提取证物的法医走去,问他初步的勘验结果。
法医走到死者跟前蹲下身去,揭下覆在他脸上的毛巾,左右指了指他眼部的两个血窟窿。
“以裸视观之,两指戳入的角度略有些偏左。您看,右眼的内眼角和左眼的外眼角,均有明显的戳伤痕迹。而右眼眼眶眶底神经的损伤程度比左眼眶略重也略深一些。综合这两种表象,凶犯行凶用左手的概率要比右手大。当然,最终的结果有待稍后的进一步尸检具象化予以验证。”
“我可以理解为基本印证了旅店老板称其为是左撇子吗?”范轩杰急于获知的,是该名凶犯会否是独臂,这对今后辨识这个或许是追杀极地虎的组织的首领将起着非凡的作用。
“以我的专业知识和经验,您完全可以这么理解。”法医颇为自信的回答,令范轩杰很满意。法医接着将范轩杰领到后窗窗台那儿说,从其翻越的痕迹来看,作案人亦只使用了一只左手,且为独自一人。
一阵紧急刹车声划裂了夜空的宁静,继之而起一阵纷乱的蹬踏楼梯的声响,梅方舟领着他的哼哈二将赶来了,心中悲愤交加的范轩杰狠狠锥了他一眼。
就在梅方舟张口有所分辨时,范轩杰挥手阻止了他,却将目光转向他身后的边江,怒声斥道:“你的那些弟兄都去哪儿了?”
边江正欲上前一步辩解,被梅方舟伸手拦下,对范轩杰说:“站长,错不在他和弟兄们,是我让人撤下的,起因在于担心他们的毛手毛脚妨碍了你秘派的那批本部专家。我这些弟兄,冲冲杀杀搞些破坏暗杀活动还行,像那些追踪啊痕检的技术活还真上不了道。”
他这番软中带硬柔中有刺的话,当即堵了范轩杰的嘴。
范轩杰对边江的指责的确有些无厘头。你既然不相信站里的弟兄从本部搬来了奇兵,还指望我这些人作甚,你的人死了朝我的人发火甚或拿他们垫背,有那么容易吗?
梅方舟这种近乎明着与范轩杰作对的挑衅,很自然让一旁的王彦东瞧出了某种不对劲,也让他清楚,此时自己若不出面斡旋一番,接下去的场面只会令这位新到任的站长愈发难堪,而占着理的梅方舟既回击了范轩杰,又笼络了人心,或许会愈发嚣张。对梅方舟这个人,与他打过多次交道的王彦东还是有一定的了解的。
于是他上前一步笑着对梅方舟说:“那你这些弟兄可得加紧着学习了,新时代新形势,没有一些拿得出手的技术活,就只能在最底层熬着,瞎耽误青春不是?”
他的用意太明显了,边江也不是吃素长大的,遂拍了把他的肩头说:“到底是年轻好,眼光看得长远。”然后对范轩杰说:“站长,我有个建议,请你从局本部请一些专家来,好好给这些弟兄们上上课,你以为如何?”
范轩杰当他透明,对他身后的闵敏招了招手,指着仍晕倒在床上的郝静,让她开上车马上送她去医院。
“都好一会儿了还没醒。”
梅方舟对文昭撇了下嘴:“你也跟着去,她一个人弄不动她。”
双方各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
一行回到站里后,食堂师傅在弄夜宵。范轩杰刚一进入办公室,霍光便跟了进来,告知一个不大妙的消息:老付把极地虎跟丢了。
“怎么回事?”范轩杰略烦躁地问了声。
老付的车一进入宜昌境内,竟发现一直跟得紧紧的那辆货车里并未走出极地虎和与他相伴的那名女子,过去一看,里面竟没人。
“并非跟丢,而是人家有意甩脱。让你跟了这么些天已经是便宜你了。”范轩杰仿佛自嘲地说了句。
“那他什么意思?”
“你问我我问谁去?咱们跟他就不在一个档次上!你宵夜去吧,让我一人静静。”范轩杰疲惫地往椅背上靠去闭上了双眼,他确实需要一个人静一静了。
他必须承认,自己跟不上极地虎的步伐,这个家伙跳跃式的思维让他难以捉摸。从极地虎在汉口现身、滞留时间之长,某一侧面似乎在表明他欲与他久未谋面居住在江夏的母亲有所交集,但时至今日这种交集并未产生,且在一个毫无缘由的情形下,对三名日本特工突然采取了痛下杀手的行为,之后骤然间离开汉口似欲远走宜昌,却于抵达之前摆脱了我方的监控。
他要干什么?或者准备干什么?隐匿?远遁?但与他滞留汉口长达半月的飘忽行为仿佛背道而驰。他是不打算去见他的母亲了?或惧怕因此令她遭致危险?或纯粹给对方制造某种假象以达到他出其不意的某个目的?
霍光不合时宜地闯了进来打断了他时断时续的思路:死于悦来旅店的那名特工的搭档找到了,在王家巷的江边,死于手里剑。
正吃着夜宵的梅方舟诸人跟在满面戚戚的范轩杰身后,登上各自的车直放王家巷。在进入堤口的一条小路尽头,一人头朝江面趴伏在地,下巴颏墩于地表,面孔呈微仰状,一双眼不眠不休地瞋视着前方,手里握着一把上膛的手枪。这无异表明他明知此行风险极大,却仍独自一人跟了过来,可叹,可悲,可嘉!
范轩杰走到他跟前蹲下身子,端详其近乎安详的面孔良久,伸出手去合上他的眼睛,起身之际朝围成半圆形的包括梅方舟诸中层干部怒视一眼,喝一声“厚殓!”疾步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