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7章突 围

枪响的刹那，老纪一个腾身而起纵出室外。因为传进他耳朵里的声音，绝非下午的爆竹声，而第一声枪响是货真价实的柯尔特手枪枪声。军统外勤大多使用的是这种手枪，他、小宋和小易用的都是柯尔特。

当极地虎和栀子花分别冲到室外时，村子东西两头均爆响了激烈的枪声。极地虎伫立当场竖耳聆听片刻，对老纪和栀子花说出自己的判断：敌方人数至少在三十人以上，东西两头均约十余人，且枪声大部来自三八大盖。

一个特工追击小分队，断然不会随身携带步枪，那么只能说明他们征调了援兵，而这些援兵恰恰是今日宣布投降放下武器的日本军人。太滑稽了，也充分表明自南京而来追击他们的人所具有的某种生杀特权。

下午老纪去安庆城，是想联络他过去的同事，但等他到的时候，城内维持治安的依然是日伪军，虽然气势没有过去那么嚣张，可手里端着的枪不是用来唬人的。

枪声愈发激烈，极地虎让栀子花去据守村公所，两头接应，他和老纪分别增援小宋和小易。他的话刚说出口，老纪便断然予以了否定，他的职责就是保护极地虎和栀子花，不可能让他俩去冒生命风险。而栀子花则对极地虎说，让他去村公所，她和老纪去增援。

极地虎当即勃然大怒道：“都什么时候了，还争什么争。分头行动！”

栀子花和老纪互望了一眼，只得从了。

日本人虽然分别从村东村西包夹而来，但实际上已深入村子，对据守村东和村西的小宋和小易已然形成合围之势。且这还是部分兵力。就在老纪和极地虎分别向村子两头跑去时，在半路上便被人截了。对方一边分兵缠住阻击之人，一边派出大部人马渗入村庄，朝白天打探好的目标人物的居所扑去。

按说极地虎诸人潜入杨庄已经四天，对方要下手不应该等到今天。这一切皆源于这个特殊的日子之故。

当日，追踪在极地虎诸人身后的人数并不多，正应了摩托车和吉普车上的人数之合。当他们追上曾搭载极地虎的班车后，空欢喜一场的同时也获知了极地虎们下车的大致位置。可是当他们放眼望去时，均傻了眼。前前后后远远近近乌压压一片的村庄和农舍，就凭他们区区几个“外地人”日本人，上哪儿去逮隐匿的对手？

但任务是必须完成的，这是硬指标。经一番乔装打扮，这些日本特工只能挨个村子去暗访、搜寻可能的嫌疑人物。说实话，人家都拿他们当可疑人物，那他们的活动空间可想而知。可就在这个时候，天上掉一馅饼来，日本人投降了，忘乎所以的极地虎诸人竟然掺杂在游行的人群中送上门来了。

正所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活该极地虎们被日本特工包了饺子。

向村西头奔去的极地虎与几名日本人险些撞了个正着，闪过墙角，他两枪便放到了俩人。暗夜折射的月色里，周遭墙角墙根人影幢幢，今夜到此的日本人绝非他刚才估计之数，至少得有一个中队的日本兵。

暗自揣度中，他纵身翻上一幢屋子的屋顶，居高临下，在频放冷枪的同时，也大致摸清了对方的概况。同时他惊骇地发现，有一小股日军正向村公所方向摸去。栀子花一人顶在那儿，对方将大门一堵，后门一抄，她将陷入一个逃生无门之绝境。

这是极地虎绝不能容许的。在他的观念中，女人就本不该出现在战场，而他作为男人，更不容女人在他眼前死去。另有一层因素，在与栀子花时断时续接触的几年过程中，特别是近期相依为命的这番经历，这个活泼开朗的小女子令他生出了一种别样的情愫，怜惜？怜爱抑或情爱？虽然有些傻傻分不清，但这一刻，为了她，他可以奋不顾身。

与此同时，他亦清醒的认识到，以己方五个人五条枪单薄的力量是无法抗衡对方至少十倍于我的兵力的，待拼光了子弹那刻，要么束手就擒，要么自戕。这倒也罢了，关键在于，极地虎谍报生涯中还从没输过，即便当下被设套被追杀，人只要没死没被逮住，他就没有输。

这一次，他同样不想输。尤其在一个生死之间令他生出保护欲的女人面前。

他迅疾将右手大拇指和食指伸进嘴里，撮出断断续续的几声啸响，向他的另几名同伴发出向村公所合拢的暗号。且战且退中，老纪和小宋突围而来，三人边打边撤，进入一条小巷，而小易则据守在巷口拼死阻击，

蓦然间，一个娇小的黑影窜了过来，在小宋的枪口对准其的当口，一个女人的急促声音响起“是我。”三人定睛一看，竟是时常和杨老头眉来眼去的那个小寡妇，被他们称之为“春生嫂”的女人。

衣衫不整的春生嫂的脸上尚留有泪痕。枪声响起的那一刻，因惦记着杨老头，她慌忙间出门探看，发现了倒毙于墙根的老相好，悲愤之际，她不顾生命危险摸了过来。

“硬拼你们是拼不过小鬼子的，跟我来。”说话间，她朝巷子的另一头跑去。到了巷口，她指着远端黑黢黢的山头。“只有逃进孔雀山才有活路。快！”

“不行，花儿还在村公所。”老纪当即予以拒绝。“花儿”是他们到这儿后栀子花对外的称谓，连自己人都叫顺了口。

“有我呢，我保证把她领到你们的面前来。快去呀！”春生嫂推了老纪一把，一个身子敏捷地蹿了出去。极地虎让老纪和小宋接应一下小易，立即撤往山里，自己尾随春生嫂而去。

这时，小易蹿了过来。他的子弹没了，朝老纪伸出手去。老纪说了声，你们撤，我来。小易一把拦住他，说他年轻手脚灵便，善逃。老纪递给他一个弹匣，嘱咐他省着点，和小宋一道向村公所那方摸去。

小易转过身依托墙角的有利位置，以一枪撂倒一个的点射，有效拖延时间，准确说，给极地虎和栀子花创造出哪怕一点点有限的逃生空间，概因他和老纪、小宋的命此刻不属于他们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