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翼云做了五十份纸包子弹，六十份纸包引火粉后，将两样东西分别装在两个袋子里，一左一右挂到了腰上。

然后他取了短刀、水囊、火刀火石等常用之物，又将火绳盘起放到皮口袋里，用长布袋将火绳枪套上扛起，离开了彭府。

福石城北面的大山里，有几处平坦的林地，常有水鹿、梅花鹿、黄麂出没，彭翼云打算去那里试试枪。

一路出了北城门，沿着土路走不多久，森森巨木便渐渐将阳光遮蔽，此时已近午时，密林中却依然不甚明亮。

林间鸟鸣虫唱，此起彼伏，偶尔有野兔蹿出，雉鸡飞过，却未曾见到鹿类。

走了大约半个时辰后，彭翼云忽然闻到了一丝血腥气。

他蹲下身，看了看灌木丛顶嫩叶随风摆动的方向，沿着下风口，慢慢循着那丝气味往前走。

走了三十多步后，他再次蹲下，查看泥地里留下的脚印，主蹄大侧蹄小，蹄印较深，是体重较大的成年水鹿。

他继续跟着蹄印往前走，血腥气越发浓郁，蹄印也越来越清晰。

又走了片刻，蹄印旁突然出现了大梅花状的脚印。

虎爪印？

彭翼云立刻停下脚步，仔细倾听四周的动静，寂寂的林中传来了几声山雀的鸣叫。

他稍微松了口气，又一次辨别了一下风向，继续往前走。

绕过一大丛灌木后，他看见七丈外的一棵老树下，一头体型巨大的老虎，正趴在一头水鹿身上不停地啃咬着。

彭翼云看了看四周，蹑手蹑脚地挪到了一棵两人才能合抱的大树背后。

他将套着火绳枪的长布袋取下，又将火绳枪靠在树干上，然后蹲下身体背贴火绳枪，再用长布袋往后一绕，在腰间打了个结，正好将火绳枪牢牢系在身后。

随后，他抱着树干，手脚交替，攀了上去，又沿着树冠，找了一截粗如人腿的枝丫坐下。

从此处透过树叶，可以看到那头老虎，正晃动脑袋，撕咬吞噬着水鹿肉。

彭翼云松开长布袋打的结，将身后的火绳枪抽出，放在了腿上。

他取下枪侧的搠仗往枪膛里又捅了捅，确定之前的那颗纸包子弹还在膛底。

然后，他从右袋里取出引火纸包，打开火门，将药粉倒进了火药池，然后关闭了火门。

彭翼云目测，从此处到老虎所在位置，距离大概是九丈左右。他记忆中，火绳枪的有效射程应该有100米，目前这个距离还不到30米，应该靠谱。

他取出火绳穿进扳机前方的龙头，然后取出火刀火石点燃了火绳。

林间的微风吹来，缓缓燃起的火绳头乍然又亮了几分。

彭翼云将火刀火石放回袋中，将火绳枪托起，通过照门和准星，瞄了瞄仍在埋头大嚼的老虎。

他对这支火绳枪的准度一无所知，因此，他放弃了直接爆头的想法，而是将枪口对准了脖颈连接背部那一大块区域。

这样即便有偏差，应该也不至于完全打不中。

此时，彭翼云忽然感觉到身后吹来一阵风，糟糕，风向突然变了，自己瞬间处在了上风口。

兀自大嚼的老虎也倏然停嘴，前爪一撑，支起了趴着的身体。

就在此刻，彭翼云迅速拨开火门，扣动了扳机。

“轰”地一声巨响，漫起的白烟将他的双眼遮住，刺鼻的气味呛得他眼泪都出来了。

他屏息倾听，巨响过后，林中再无其他声响。

此时白烟散去，他看到树下那只老虎趴在死鹿身上，一动不动。

彭翼云取下搠仗，将火绳枪的枪膛清理干净，左手从袋中取出纸包子弹放入枪口，用搠仗捅到底，然后拨开火门，右手取引火粉包，撕开倒入火药，再关上火门。

此时，火绳已经烧掉了一小截，彭翼云将其沿着龙头方向又拉长了一点。

“咔嚓！”“咔嚓！”

后方林中忽然响起枯枝被踩断的声响。

彭翼云弓起身体，扶着树枝，慢慢转过头，朝后方树林里望去。

只见好几个身上围着豹皮、麂皮的汉子，手中扣着弓箭，握着木矛，正往老虎所在的大树下围过去。

扣着弓箭的汉子，经过彭翼云所在的大树时，忽然拉开弓弦，往树上瞄准：

“什么人？”

透过树枝，彭翼云看到此人一张黑堂堂的面孔，眉毛像一个倒写的字。

“老黑叔？是我，阿云啊。”

彭翼云拨开树枝喊了一声，收起火绳枪，哧溜下了树。

黑脸汉子后退了一步，仔细看了看彭翼云，忽然丢掉弓箭，上前抓住了他的肩膀：

“你是……舜大王家的阿云？真是你！”

“嗷呜……”

一声虎吼突然响起，只见那头趴在树下一动不动的老虎，突然摇晃着脑袋站了起来，随即目露凶光，朝离它最近的彭翼云和老黑叔扑了过来。

丈距离。

彭翼云一把推开老黑叔，单膝跪地，将火绳枪平平举起。

五丈！

四丈！

三丈！

彭翼云拨开火门，扣下了扳机。

硝烟巨响骤起，接着传来重物砰然落地的闷响。

彭翼云挥手驱散白烟，看见那头猛虎侧翻在地，虎血汪满了整个虎头。

被彭翼云推得一屁股坐在地上的老黑叔，完全看傻了。

其他汉子纷纷聚拢上来，一人扶起老黑叔，另两人握着木矛，上前查看死虎的状况。

“老黑叔，你没事吧。”

彭翼云取下搠仗，一边清理枪膛一边问道。

老黑叔看了看死虎，转头又盯着彭翼云手中的火绳枪：

“这火器，厉害啊。”

“老黑叔，你们怎么会在这儿？以前龙叔不是不让你们出獐子谷么？”

“还不是因为这畜牲。”

老黑叔指了指地上的死虎：

“也不知道这畜牲是从哪座山里蹿来的。自打上个月起，獐子谷里的那些鹿啊、麂啊，就都跑光了。没了这些东西，俺们吃什么？龙哥和我这才带了这帮老兄弟，出来找这畜牲的晦气。没想到，你小子蹦出来把这畜牲给打死了，真是稀奇古怪。”

“我本想找头水鹿试试枪，结果被这家伙给抢了，那我只好替水鹿报仇了。”

彭翼云嘿嘿一笑，继续说道：

“老黑叔，能联络上龙叔么？我想去獐子谷吃顿鹿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