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赵澈轻咳了一声，背地里用脚踢了下妙音，示意她不要太过分了。

这些小动作，沈婉容可是看得一清二楚，要不是她记着先前在马车上赵澈提前和她打了招呼，就她这脾气可忍不了妙音一秒。

“这样吧，听说姑娘喜欢刺绣，我特意带了些绣品过来权当给姑娘陪不是了。”沈婉容让人把早就备好的绣品呈上。

这绣品属实精致，就是沈婉容这类对刺绣向来没什么欣赏力的人看到了都要称赞两句，更别提妙音这痴迷绣品的人了。

果然，妙音只是不经意看上了两眼就移不开眼了，摆出一副勉为其难的样子，漫不经心地撩了一下发丝，“礼物我收下了，可这赔不是的怎么也不该是郡主您啊。况且我怎么能收郡主的道歉呢。”

“咳。”赵澈又咳。

沈婉容把那些绣品朝沈婉容面前推，“妙音姑娘说笑了。念棠不懂事就是沈家教育不妥，由我来替她给姑娘道个歉。”

“你怎么就成沈家人了？”妙音低声说。

“姑娘说什么？”沈婉容没听清，问了句。

妙音扬了头，“没什么，礼也送了，错也认了，我再不识好歹郡主是不是要记上我了？”

“咳。”赵澈快把肺咳出来了。

“姑娘说笑了。”沈婉容莞尔。

这妙音姑娘真就和赵澈说的一般，是个实诚人。

妙音本来都是抱起绣品要走的人，临出门前又跑回来，把腰间的牡丹香囊狠狠摘下，丢到沈婉容怀里。

“你去和沈淮生说，本姑娘这辈子都不想看见他了！”

说完这句就抱着她那些战利品像只骄傲的孔雀一样走了，还不忘甩甩她的衣袖。

沈婉容扶额，“她还真是和你说的如出一辙啊，就是小孩子心性。有沈淮生头疼的了”

赵澈也笑，带着些感慨，“是啊，她一向如此。”

那神色沈婉容瞧着似乎是有故事一样，不过她也没这么大的好奇心去问，歪头得意洋洋地说：“我替你讨了佳人欢心，你是不是要回报我些什么？”

“郡主想要在下做什么？”赵澈失笑，果然小郡主比他想的还要精明。

沈婉容撑着头，苦思冥想了好一会，实在是没有什么可要求赵澈的，毕竟人家还帮她抄了佛经，总不能提什么过分的要求吧。

“这样吧，等我想到了我再告诉你，先欠着吧。”沈婉容一拍桌做出决定。

这还真是赵澈没想到的，“需要在下立个字据吗？”

“也不是不行。”

-

沈婉容和赵澈是翻墙出来的，自然也要翻墙回去。

于是沈婉容就在自己院子的墙角边被沈淮生抓个正着。

沈淮生那脸色真的是铁青，尤其是在沈婉容畏畏缩缩把那牡丹香囊还给沈淮生之后，沈婉容都觉得她可能小命不保了。

“郡主以后出门还是走大门为好。”沈淮生冷冷说：“既是还未成亲，那便要注意分寸。”

沈婉容眼皮一跳，就知道瞒不过沈淮生。幸好方才让赵澈先回去了，若是被沈淮生看见，那就真的严重了，现在还可以装个傻。

“堂兄有事？”

沈淮生漠然地看着沈婉容拙劣的演技，“祖母有事找你。”

沈婉容迈着小碎步就往外跑，端的是一副乖乖巧巧的笑，“那我这就去找祖母。”

沈淮生皱着眉把盯着沈婉容的眼神挪回到手里的荷包上，这时候的他还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在他看来，不就是同妙音说了句气话罢了。

沈婉容到沈老夫人处时，沈隽也在。

这些日子，沈婉容和沈隽关系日渐缓和，暂时维持了表面的父女情深，谁也没有戳破那层窗户纸。

“祖母，父亲。”沈婉容行礼。

“婉容，来祖母身边坐。”沈老夫人眯着眼向沈婉容招手。

等沈婉容一坐下，沈老夫人就抓起沈婉容的手，“手怎么这么冷啊？”

“方才跑过来吹了风吧。”

沈隽坐在那不怒自威，就是伺候的婢女看上去都有些惴惴不安。

“婉容，太后寿宴你可准备好了？”沈隽淡淡问道。

沈婉容点头，顺从道：“都准备好了。”

沈老夫人满意地拍了拍沈婉容的手，“这是你回京后第一次参加宫宴，可不能懈怠了。”

后来沈老夫人又叮嘱了沈婉容好几句话，若不是沈婉容推拒了一番，沈老夫人怕是要拿出不知道什么奇珍异宝来让沈婉容献上去。

起先她还不知其意，后来还是在花厅碰见沈念棠时提了一句。

沈念棠倒是没想到沈婉容竟然没搞懂其中的弯弯绕绕，“郡主忘了，太后心中不喜我们沈家，前几年宴会名单上从未有我沈家。”

差点忘了她那个爱记仇的外祖母，沈婉容脑海里想起太后每回提到沈家那种又瞧不上又恨的表情，蓦然笑出声。

沈念棠不知道她在笑什么，也只好扯个微笑出来。

“祖母都和你说什么了？”沈念棠问。

“没什么，叮嘱了一些事罢了。”沈婉容话锋一转，问：“我先前让你去望舒楼赔罪，你有去吗？”

沈念棠眼神闪躲，“最近事有些多，我忘了。”

“你不用去了。”沈婉容不想听沈念棠找些乱七八糟的借口搪塞她，开口打断，“往后若是碰到妙音姑娘，记得避开些。”

“她这话什么意思？”沈念棠注视着沈婉容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才回头问婢女：“是在教训我惹了不该惹的人？”

婢女把头低下，“许是郡主替小姐平息此事了。”

沈念棠都要气笑了，“我都拉不下这个脸去给个歌女道歉，她一个郡主上赶着去，也是好笑。”

“那望舒楼听说有靠山，还是皇室成员，小姐还是不要得罪她们了。”婢女劝着，担心沈念棠又要去闹事。

“那也只是传言，怕什么。”沈念棠话是这么说的，到底心里有些慌张，现在回想起来也觉得自己冲动了，可总归是不肯放低身段，就连在府里都有意无意避开沈淮生。

到底还是念着沈婉容的好，“你去容岫阁问问郡主最近喜欢吃什么，晚上我做了给她送去。”

这也算是感谢了。沈念棠别扭地想。

早就走远的沈婉容哪知道这些啊，她现在只想回去睡个昏天黑地的，把前几日的辛劳统统补回来。

可没想到人一回去，就被立秋抓住了手臂。

“郡主，救我！”立秋衣服脏兮兮的，脸上也是灰灰的，就一双大眼睛含着泪眨巴眨巴望着沈婉容。

沈婉容捏着立秋的衣角，把她的手从自己身上拿下来，尽量让自己不要生气，咬牙微笑，“怎么了？”

“郡主，许先生要杀了我。”立秋直接嚎啕大哭，抓着沈婉容就像抓着救星一样。

沈婉容向后退了几步，确保立秋不会弄脏自己，才开口问：“许掌柜？他怎么了？”

立秋继续哭，许少安从旁边冒出来，和沈婉容说：“哪有立秋说的这么夸张，就是让她陪我过几招，练练功夫。”

沈婉容想起来白露先前和她说的话了，果然就要个心狠手段硬的来治治立秋。

“这样吧，许掌柜。”沈婉容转着立秋转了个身把立秋推到了许少安面前，“立秋顽劣，还请你多照顾。”

许少安一把捞住想要逃跑的立秋，“属下遵命。”

“郡主？”立秋一脸悲恸，不敢相信自家郡主这么狠的心。

白露倚着门看着沈婉容这一狠角，毫无愧疚地把立秋推向了魔爪，摇着头感叹：“最毒妇人心啊。”

沈婉容回以一个无辜的微笑。

白露笑着拉沈婉容进屋，“老夫人又找你了？”

“是啊，”沈婉容耸了耸肩，“又说了些有的没的。”

“为了太后的寿宴？”白露跟在沈婉容身后，猜测：“我听下人们说，太后寿宴沈家是没有机会去的，老夫人是想借郡主去讨好太后吗？”

沈婉容冷笑，“她没这么说，不过我看她也就这意思了。”

“那郡主的意思呢？”

“我才不要趟这趟浑水呢。”沈婉容替自己倒了茶，不经意就看到衣角上沾了泥渍，想来是方才立秋带上的。“快替我换了这身衣服，立秋这丫头真是的。”

白露也注意到了，沈婉容这人最爱干净，忙上前替她脱了外衫，随口问了句：“那将军也在？”

“嗯。”

白露想着这也是人家父女的事，她也不好多问，可还是忍不住，“那将军就没说什么？”

“他会说什么？”沈婉容好笑地看着白露，“太后为什么如此膈应沈家，他自己不知道吗？若是还痴心妄想想博得太后原谅，那就真是蠢货了。”

哪有女儿怎么说父亲的，白露叹了口气，却没吭声，“郡主要换哪件，我去给您拿。”

“不换了，反正也不冷。”沈婉容无所谓，又忽然想起先前的话本还没看完，“你去帮我把前几日没看完的话本拿来吧。”

“郡主！”立秋又冲进来，脸上一时间分不清是汗还是泪。

这一声可把沈婉容和白露吓着了，沈婉容拍着胸脯，缓了缓。

“郡主，我不想学武啊。”立秋就差给沈婉容跪下来了，先前沈婉容给她找的先生哪有这般狠辣，招招致命，剑剑封喉。

白露心软，才要说话，就被沈婉容压下来了。

沈婉容坐直，难得对立秋严肃，“先前你嫌那些先生笨拙，这来了个有真本事的你又嫌累，立秋，我最近是不是太惯着你了？还是回了京都就可以疏于练武了？你那三脚猫的功夫保护自己都吃力，还大言不惭地说要护我周全？”

这些话白露听了都心惊，更别提立秋了，怕是等会又要哭起来闹了。

出乎意料的，立秋只是抹了抹眼泪，低了头，握紧了拳头，哽咽着承诺：“郡主，立秋知道错了，我以后一定不会这样了。”

“嗯，去吧。”沈婉容点头。

白露跟了立秋出去，回来一脸感慨，“立秋这孩子就是贪玩了些，人又机灵，先前那些先生都顾及您不肯下狠手，现在许先生来了，倒是不给您面子。”

像是突然反应过来一般，沈婉容疑惑地问：“我不是让许少安去收拾公主府了吗？他现在在这干嘛？”

白露“噗嗤”笑出声，“郡主，您才反应过来啊。”

沈婉容觉得许少安胆子挺大的。

“靖安侯听说了这事，找了个更可靠的去布置公主府，留了许先生在郡主身边，也算保护吧。”白露解释，“前几日不是忙着抄佛经吗？许先生来说过的，估计当时郡主也没在意。”

沈婉容对白露的话将信将疑，倒不是不相信白露，只是许少安这人，看着就是满嘴谎话的人。先前明明她找赵澈要人手收拾公主府的时候，赵澈推荐的就是许少安，现在突然变卦，看着不像赵澈做的事。

不过，“算了，”沈婉容摆手，“就留着他替我治立秋吧。”

若是立秋听了这话，真的要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