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淡的沉香味漂浮在屋子里，阳光透过镂空的雕花窗桕照进来。

房间里放着一张带着精致雕花装饰的木床，床上躺着一个面色苍白的女子，呼吸微弱，脆弱得仿佛下一瞬便会消失。

许是照进来的阳光斜斜地打在了她的眼上，只见她秀眉微蹙，指尖轻动，似有苏醒的征兆。

屋内的窗户并未关好，忽地吹进一阵寒风，卷起了女子额前的碎发。

“杨婶！”

一声细小的呜咽声在屋内响起，床上的人猛地睁开双眼，苍白的脸上还冒着细碎的冷汗。

刚醒来的陈可可有些恍惚，还来不及打量自己所处的环境，就被那段痛苦的记忆拉了回去。

那日他们三人从大院回去后，没过多久便到了家。

打开门，杨婶还在火炉旁等他们归来，小虎子已经在杨婶怀里睡下了。

“回来了？”碍着小虎子，杨婶特意压低了嗓音，一脸慈祥看着他们进门。

“我们回来了。”她也学着压低声音，冲杨婶一笑。

身后的陈真背着玉竹走进来，跟着他们笑了笑，将玉竹放在了凳子上。

方才回来的时候，玉竹突然不适，他们担心她的情况，便商讨由陈真背她回来。

现在玉竹的情况好了些，倒没叫杨婶看出异样。

“我给你们煮了些饺子，快吃吧，吃完了睡觉去。”

杨婶轻轻地拍着怀里的小虎子，抬脸示意他们看桌上的饺子。

“嗯。”

在路上的时候，她得知了玉竹师父要来给她解毒的消息，此刻正开心着，连步子都带了些许雀跃。

她把碗筷分给玉竹和陈真，众人围着火炉吃起饺子。

火炉里的柴火噼里啪啦地烧着，散发着温暖的热气，之前出门穿的衣物反倒多了，有些热。

她扯着领子，正打算把坎肩脱下来，就被陈真拦住了。

“别脱，待会儿感冒了。”说着，他又帮她把扣子扣回去了。

“可是我热……”

“热就忍着，待会儿睡觉再脱。”

她不满地瘪瘪嘴，瞪了他一眼，气愤地从他碗里抢了几个饺子过去，放进嘴里用力地嚼，仿佛那个饺子就是陈真。

陈真无视她的不满，把碗里剩下的饺子全部夹给她，还“贴心”地问一句：“够吗？”

陈可可：？

玉竹看着陈可可被气炸的表情，忍不住笑出声来。她放下碗，轻笑一声：“你们俩不用抢，我这里还有。”

陈可可震惊的眼神移到玉竹身上：玉竹你怎么也欺负我？

玉竹避开她的视线，表示和我没关系，我就凑个热闹。

许是他们动静太大了，睡着的小虎子哼唧了一声，吓得他们立马噤声。

“杨婶，我抱着小虎子吧，您也歇息一下。”

吃完饺子的玉竹提出要帮杨婶照看一下小虎子，杨婶本想拒绝，可是感觉自己的双臂开始发麻，还是将小虎子递给了她。

“玉竹你抱一会儿就好了，等一下我就抱小虎子去睡了。”

“好。”

原本寂静的雪夜，突然出现了一下奇怪的声响。

众人的注意力转移到门口，面露疑惑。

“这外边怎么了？那么吵。”她含糊不清地说道。

杨婶摇摇头：“按理说这个时辰大家都在守岁，外边怎么会这么吵呢？”

“杨婶，要不您去看看？莫不是哪家吵架了，您也好去劝劝。”把嘴里的饺子吞下，她趁陈真不注意，狠狠地踩了他一脚。

陈真面无表情地撇了她一眼，随后抓住她的小腿，稍一用力。

“我错了我错了，阿真……”她忙不迭地求饶，这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嘛。

“那我去看看吧，你们快吃啊。”杨婶点点头，走到门口准备出去，又回头嘱咐了他们一句。

如果知道后来发生的事情，她说什么也不会叫杨婶出去看看的。

陈可可坐起身来，用手撑着头，痛苦不堪，眼泪径直落在锦被上，打湿了一角。

现在涌入她脑海的关于那天的记忆，只有满眼的红。

杨婶刚出去没有多久，就传来了她的惊叫声。

陈真反应过来，丢了手里的碗立马冲了出去。

她也吓得连忙放了手里的碗，追上去，刚走到门口，就看见陈真和几个土匪打扮的人打起来了，而杨婶躺在院子里，身下满是鲜红的血液。

血染红了一片雪地，仿佛一朵盛开的花朵，妖冶、令人窒息。

她缓缓地向杨婶走去，跪倒在她的身侧，神情恍惚，一时间竟不知该怎么办。

“可可……”杨婶痛苦的呻吟传到她的耳里，她仿佛一瞬间被打开了开关，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

“杨婶……杨婶，您怎么了？您……”

鲜血汩汩流淌，将她红色的衣裙染成深红。

她想要捂住杨婶的伤口，却不知道从何下手，只能抓起她冰冷的双手，尽可能的温暖她。

可是杨婶的手还是那么冰冷，她感觉自己快握不住她的手了，一时间慌了神，不知如何是好。

此时的村庄，已经不似往日那般平静安宁了。

喧腾的大火吞噬了避风的房屋，将除夕夜的喜悦与幸福都卷入了熊熊烈火中，烧成灰烬。

远处传来的惨叫声明明并不真切，但是恐惧却如影随形，拉扯着每一个人的神经。

陈真正与那些土匪厮打着，那些人不敌他，很快便落了下风。

可终是寡不敌众，他身上也受了不少伤。

原本在屋内的玉竹，在发现事情不对之后，连忙把小虎子放在床上，跑出门外查看情况。

“杨婶，可可，你们怎么了？”

玉竹跑到二人身旁，见杨婶受了重伤，也忍不住红了眼眶。

“玉竹，玉竹，怎么办啊？杨婶她……她流了好多血，怎么办啊……”

陈可可一见了她，就慌不择路地拉着她的手，不停地问她怎么办。

玉竹一时间也蒙了，看看重伤的杨婶，又看了看正在搏斗的陈真。

她咬咬牙，俯身想要把杨婶抱起来。

“可可，快，咱们把杨婶抬进屋子里，我先帮她处理伤势，再拖下去就来不及了，快！”

玉竹着急的喊声仿佛敲醒了她，她抹了把脸，帮着玉竹把杨婶抬进了屋子。

陈真也解决完最后一个土匪，站在原地喘气，脸上满是血污。

他抬手将脸上的血迹擦去，抬脚跑进屋子。

屋内陈可可已经崩溃地大哭了，杨婶的伤势太重，救不了了。

他把门关好，用手捂住肚子上的伤口，走到她们身侧。

“杨婶，杨婶，您不要睡啊，您看看我，看看我好不好……”

陈可可拉着杨婶的手，在一旁哭得伤心。

玉竹的泪水也忍不住了，在一旁咬着唇低声抽泣。

“可可……你们抱小虎子，再给我看一眼……好不好？”

杨婶的气息微弱，看起来已经快不行了。

小虎子早已被惊吓了，此时正在床榻上大哭。

玉竹将小虎子抱过来，让杨婶抱着他。

“我的儿哦，娘不能陪你了……你要好好长大啊……”

“呜呜……呜呜，阿娘，阿，阿娘……”

小虎子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他仿佛知道母亲要离去了，死死地抓着杨婶的衣摆，嚎啕大哭。

陈真也忍不住哽了喉咙，捂着肚子靠着桌角，坐在了地上。

他用手撑住额头，紧闭的嘴角透露出了他的异样。

“杨婶，杨婶……”陈可可哭得伤心，她紧紧地握住杨婶的手，生怕一松开杨婶便不见了。

“可可……别哭，杨婶啊，会在天上看着你们的……你们都要，好好的，好好的……”

杨婶的话音未落，双眼便已阖上，随后呼吸一窒，彻底没了生气。

“杨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