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姐，不要闹了，现在的情形如何，你也知道，为了大家的安危，把他给我吧。”程医师语重心长地劝道。

“是啊是啊，大姐，就听程医师的吧，现在上面的人也来了，若是被官家发现我们没有及时处理，万一不管我们了，那我们可就真的没活路了！”

那妇人神色悲痛，此时只是紧紧抱着那患儿，竟一时听不进程医师和其他人的劝说。

那程医师无奈，只能喊了几个人来帮忙，因着是疫病而死，他们都做好了防护，才去触碰那患儿。

拉扯间，妇人终是不敌，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孩子被丢到了门外，由门外看守的护卫再做下一步的处理。

整整一日的时间，那妇人的哀嚎声不断，给本来就阴云满布的小院，又加了一层阴霾。

经此一事，沈溪沉默了许久，而后突然看向程医师，沉静地开口，“我要救他们！”

程医师一愣，而后嗤笑一声，“我也想救他们，然后呢？怎么救？你有能力救么？你连医师都不是，你怎么救？”

沈溪被怼得说不出话来，是啊，她又不是医师，也不曾学过医，无非听说过几个病症，她又有什么资格强出头？

此刻，她无比后悔自己没有学医。

她忍不住拍了拍自己的脑袋，随即一怔，似是想到了什么，颇有些激动地道，“你好歹是医师，若我帮你试药，总能制出有效的药来吧？”

“这个……我不能保证。”程医师纠结了一瞬，还是摇了摇头。

若是他师父在，还有几分把握，他不行。

然而沈溪已经走了出去，程医师想要阻拦，却已然阻拦不及。

她摘掉了所有的防护，已经触碰了一个早已染上疫病且连坐起来都不能的病人。

天色愈渐暗淡下来，沈溪缩在角落里，只觉得天冷得很。

她朝程医师挥了挥手，“我先睡了，明天我再继续。”

随即头一歪，便彻底睡了过去。

程医师例行检查完毕，走到她面前时，神情颇为凝重。

他终究什么都没说，拿在手里的药迟疑了一瞬，还是收了起来。

作为一个医师，他早就受够了每日都有很多人死在他面前的情景，可若是他不管，死掉的人将会更多。

也许这阿婆，真的能帮到自己，帮到这些人吧。

他可是看到了，这阿婆体质异于常人，或许真的能帮他试出解药呢？

这一夜，很多人都没有睡好觉。

第二日，沈溪迷迷糊糊地醒来，一睁眼便看到一张胡子拉碴的脸几乎占据了她整个视野。

她心下一跳，下意识一拳就揍了过去，“流氓！你想干啥子？”

“哎哟！阿婆，你干什么打我？我可是守了你一夜呢。你都不知道你昨天有多凶险！要不是我看着，你都要没命了！”那医师惨叫一声，一边捂着自己的眼睛，一边忍不住叫道。

沈溪这才回过神来，尴尬地咳嗽一声，“不好意思啊，我刚刚做梦，还没醒过神来呢，咳咳。”

她没好意思说，她刚醒来一时迷糊，忘了自己现在的身份。

“我没事，阿婆，这是我刚做出来的药，你试试。”程医师说着，便递给她一碗汤药。

浓黑的药汁，腥臭的药味，简直刺鼻难闻。

沈溪很想拒绝，然而她昨日话已经说了出去，且她现在身体状态明显萎靡了很多哦，显然已经染上了疫病。

若是不喝，想来真的会死。

她瞅着那黑臭的药汁，随即一闭眼，一捏鼻，一口气灌了进去！

好家伙，苦得跟胆汁似的，尽管她捂住了嘴，可仍然一阵一阵地反胃。

她忙看向程医师道，“有没有……干饼？”

“我饿了。”她又补充了一句。

程医师递给她一块干饼，那是他昨日没吃完的。

此刻天还早，今日的饭食还没有送来。

半张饼吃完，程医师体贴地又给了她半碗水。

随即期待地看着她，“感觉怎么样？”

“嗯，还有点饿。”沈溪顺口答道，看着程医师脸色变了，才干咳一声，忙道，“我开个玩笑嘛，我现在没什么感觉，可能药效还没有起作用？”

程医师点点头，自己去取今日的饭食了。

毕竟，现在的沈溪也不适合再接触人了。

中午的时候，程医师又端给沈溪一碗药，据程医师说，他换了配方，却依旧难喝得要命。

好在这一副药下去，她自觉轻快了许多，就连额头也没有那么烫了。

然而当她扯开自己的衣服，看到其上的斑斑点点时，她还是有些慌了。

程医师他真的能做出有效的药来吗？若是不能，那她……会不会真的死在这里？

之前的满腔热血，此刻一点一点地冷下来。

她不得不承认，她有些怕了。

晚上，程医师又拿来了一副药，她迟疑了一瞬，还是喝了下去。

随后，她又扯开自己的衣服看了一眼。

淤痕似乎越来越重了。

程医师也忍不住皱了眉，“不应该啊，你现在已经不发热了，这些淤痕也应该愈来愈淡才是啊，怎么会这样？”

“我再重新去配！”

程医师说着，竟是连休息的不曾，再度开始忙碌起来。

这一晚，程医师几乎不曾停歇。

而沈溪，药喝了一碗又一碗，厕所跑了一趟又一趟，整个人都快虚脱了。

某个角落里，那双窥探的眼睛终于有了些许的不忍。

“啪嗒”一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很是刺耳。

沈溪忙看过去，没有看到半个人影，只有一个小白瓷瓶，在月色下显得格外亮眼。

“这是什么？”沈溪捡起来瞅了一眼，却是一瓶子的丸药。

虽是丸药，却散发着一股清香，比程医师做的好闻多了。

程医师一把夺过，细细地嗅着，而后喃喃道，“这味道……这莫不是传说中神灵赐下的灵药？据说只有神使才有，而且只会赐给达官显贵，没想到会出现在这里！

难道刚刚，是神灵显灵了不成？！”

程医师惊叫一声，而后忙噗通一声跪下，朝着京都的方向磕头，眼里的狂喜显而易见。

“谢谢神灵赐药！谢谢神灵赐药！”

他一遍一遍地喊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