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枫从积香室出来后,估摸着时间,差不多,她们也应该上场了。一路七拐八绕,向着自己原先的座位而去,刚坐下。就听到一阵幽然的琴声,婉转绵延不绝,似一阵清风,拂过山林,又似一条溪流,在山野中汩汩而流。
曲子说不上精妙,却自有一种,让人安定心静的感觉。
易枫觑目看去,只见舞台上端坐着一位身着水蓝底色,淡紫花色的清丽淑雅的女子。一头秀发,却不同以往所见的妆饰打扮,满头编绕的发辫,缀着一颗颗晶莹剔透的珍珠,又盘绕着金光熠熠的金花,显得灵动活泼,颇有点异域风情。
初看,不觉有什么奇特之处,再看,仿佛身上散发出一种让人安定的感觉,不知是曲声的缘故,还是她本身自有的一种感觉。还有一点,易枫觉得她很眼熟,很像是今天跳舞的那个舞者。
易枫也算上见识过很多女子了,可以说,甚至比她更好看的亦有很多,也有很多自有特性的女子。只是像她这种看上几眼,就给人安定的感觉的女子,却少见。
易枫对女人并不感兴趣,虽然多看了两眼,还是收回目光,入定般的听着琴曲。
易枫看似姣美柔嫩的脸庞,微闭着双目,虽然显得慵懒,悠散。实则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时刻注意周围的可疑动向。
在曲声中,所有人都很安静,无论楼上,还是楼下,都未听到喧闹声,亦未有其他杂音。
这种情景最适合聆听周围的状况,只是这楼层高大,布局也广,虽然能听到就近的悄悄私语声,稍微远点的却已然听不清了。
不过易枫并不显得焦急,在各个楼层和人群,易枫都安排了影哨。希望这次没白来一趟,能发现点什么端倪。
一曲奏尽,人们还沉浸在那曲中带来的山野密林,河谷溪流之境中。意味绵长,久久鸦雀无声,真是曲尽意不尽。
过了好一会,人群才爆发出了,各种夸赞,称奖。甚至还有人高喊着,演奏者的名字,清弦,当听到这两个字,易枫睁开微闭的双眼,觑目又看了两眼。这次看的比较仔细,在目力凝视下,从楼上,亦能看清对方的双目。
易枫观察人,不止从举止,身形,和说话,还有更重要的是眼睛。一个人的眼睛包含多种情感,很多细小微妙的心思和情感,多多少少,都会在眼睛里流淌而出。有的是稍纵即逝,有的却能停留很久。无论是性格柔懦,还是性格刚强,这两类人表现的最为明显。
而那些性格沉稳,喜怒不动于心,不行于色,城府极深者,难以发觉。不过人终归是人,是人都会犯错,是人都会有七情六欲。这些年来,许多难搞之人也遇到过,就算他们在某些地方善于隐藏,但总会在另一些地方暴露。作为一个善于易容的人,最重要的不止模仿能力,和易容的惟妙惟肖。还有微表情,和眼睛里流露出的微妙细小的情感,才能做到神态毕肖。
只见她眼睛里,蕴含着情意流动,被她看上一眼,就觉得她富有深情,满怀爱意,让人宁和,安定,又觉得生来就是一种幸运。
那种感觉,易枫一下子找不到更多形容词来形容。
原来她就是清弦,怪不得有许多仰慕者,果然与其他女子不一般。
在称赞声中,清弦施了一礼,款款退下舞台。
在清弦低头转身后,离开的那一瞬间,易枫在她眼里好似捕捉到了什么,那是?嘲讽?不屑,还是别有情感,只觉得那一丝眼光流动,意味深长,似乎隐藏着什么。易枫一下子,思考起来。
然而易枫并没有思考多久,刚才还喧闹的人群,一下子安静了下来。抬目望去,只见一个身着暗红衣衫的女子,从楼上款款走上台去。但见她生的,面容文秀娴雅,颇有一种大家闺秀的样子。对于易枫这种见惯世面的人来说,并不觉得她有多美。但多看两眼,又觉得,自带一种气质,却与一般闺门女子不同。
又见她怀中,抱着一架猩红色的琴,颜色鲜亮夺目,似血液漆就一般。琴身优美狭长,与中原所见的造型样式不同,不是仲尼式,亦非伏羲式,更非落霞,连珠,蕉叶,混沌等样式。
从第一眼看到琴的时候,易枫就一直盯着看,盯得很仔细,从那个女子出场到她坐下,将琴放到琴桌上,都未离开视线以内。
琴被放置在桌上,一眼看去,可望琴全身,但见猩红的颜色之下,隐隐有流纹波动。虽说每个琴都有各种纹样,有因年月天然形成,有为了美观而特意仿造,而带有流水纹,行云纹,蝮断纹等。
但此种纹路,与常见的仿佛不一样,却像是活的,因光度,角度的不同,而产生变化。从她上台,到她坐下。琴身上的纹路,已经变了好几种。
那女子作了一礼,已经开始演奏起来,在她双手轻弹长按,抹挑,勾剔,摘打,擘托间。一阵琴音,幽然,缥缈,空灵,轻柔似水,缓缓地,仿佛是从心底升起,流淌,缠绕,而又缭绕。琴音如泣如诉,哀婉如凤鸣,却不忧伤。仿佛琴音长了一双翅膀,穿过你的胸腔,带着你的思绪,飘摇,飞翔,遨游。飘摇于青天碧落,抚摸着白云,又在云端上辗转嬉戏。
飞翔于青山,江河之上,又穿梭在密林,花海之间。
遨游于沧海,乘风破浪,又踏足于九天之外,与神明比肩。
此刻易枫已经毫无怀疑,此琴是火凤琴无疑,只是易枫心中有个疑虑。为何她们劫了物品,却不藏匿起来,却大张旗鼓的开了一个品琴大会。就像是唯恐,有人查不到她们似的,故意把人引来。易枫想暂时先不动手,看看她们葫芦里到底在卖什么药。
一曲演尽,那女子起身施了一礼,便开口而言,声音听来也是柔婉,听其措辞置语,颇为得体,有种精细干练的感觉。易枫听着她娓娓而言,开始说的都是客套话,而后便言邀请某某,或某某,名曲大家上台演奏云云,便款款退下舞台。
易枫注视着她离去,直至她不见了踪影,隐没于阴影中,过了一会易枫也起身。看似在闲逛,其实想找寻她们所在的位置,料想她们此刻可能在梳妆间。只是这楼层繁复,房间又多,一时还不太好找。
易枫估摸着,梳妆间应该不会太远,或许就在附近。从刚才积香室遇到的那个跳黑凤的舞者,来看,这梳妆间应该就在,从积香室到舞台之间。
还有一点,今天来的人并不少,在积香室却没遇到几个人,而且,舞者只遇到了一位。说明茅房之所,并不只是一处,显然梳妆室也不止一处,有可能还有单独的梳妆室,而且就在离积香室不太远的位置。
想到此节,易枫又再度往积香室而去。却不曾想,在路上又遇到了影哨,这次带来的却是,老林发现了新的线索,而老康和雨落也回来了,还带回了俩人。只不过,他们都很狼狈,好像是遇到了什么强烈的打斗,而且老康还受了很重的伤势。
当易枫听到老康受伤了,也是一惊。对于老康的身手易枫是比任何人都了解的,更遑论还有一个,少有敌手的雨落。一个是轻功当世无双,更有出神入化的暗器,和傀灵之术。
还有一个,曾在数十万军中出生入死过,一人一枪一马,带三百人马,在数十万人马的包围圈中横冲直撞,最后斩落敌方三员大将首级,迫使对方撤军而去。而三百人仅亡三人,却杀敌无数,铠甲尽染敌血。那一战,西凉四子,闻名西域各国,一杆金枪,更被世人称为龙饮麟血。
就算是自己和雨落交手,也不敢硬碰硬,只能仗着身法讨巧。要论刚猛的路子,当世没几人是雨落的对手,一杆金枪,不惧任何神兵利器。
究竟什么人,能在老康和雨落的联手之下,还能伤了老康。对方到底是什么人?竟然这么厉害。易枫已经觉得,这次的案子会相当棘手。
易枫先不忙着,探寻她们的梳妆室何在,先回去看看老康要紧。然后对影哨交代了一番,让他们留意漱雪楼的一切,有什么异常,及时传达。还有,如果看见阿鲤,也让她赶紧回去,然后便匆匆往回赶。后面的琴,也不听了。
老康的受伤,出乎易枫的意料,虽然料到案子,会有一些意料之外的事情,毕竟敢劫公主贡品的人,肯定不一般。但没想到这才刚开始,老康就遭遇了重创,对方,比自己预料的,要强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