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五年通过办案,遇到了不少的罪行,也发现,人性比自己想象中更加复杂。也更加知道,豪门大宅之下,小巷僻野之中,又将隐藏着多少罪恶。
雨落也更加懂得,这个世界上,还有太多的光明之下的黑。他不是神,不能带来光明,不能照亮世界。这么多年的经历,告诉他,只要还有一丝力气,尽可能的点亮一丝火光吧,哪怕是星星之火。或许有一天,这个世界就大亮了呢?
所以雨落怎么可以离开,就算不是因为查案,可是遇到了这种事,岂会眼睁睁的离开?从白天,到刚才,虽然遇到那些人都像是经过训练的,甚至透着诡异,但是身手并不是多么高明。
雨落内心反而更想瞧瞧这些人是谁,既然来了那就会会吧。
雨落对着赵怀玉道:“赵姑娘,看这情形,对方估计早就探查好了,也可能已经有所埋伏了。我们分开走反而更加危险,村子里暗中不知埋伏了多少人,如果我们现在贸然离开,可能反而中了对方的埋伏。”。
赵怀玉急道:“可是对方人多势众,我们待着这里,对方来偷袭的人只会越来越多!”。
突然雨落双目炯炯有神的看着赵怀玉:“赵姑娘信不信我。”。
赵怀玉闻言一愣,有点疑惑的看着雨落。
雨落继续道:“赵姑娘要是信我,就听我的,哪也不去,天亮再离开,如果不信我,咱们现在就一起出去,互相照应,比分开走要好很多。”。
赵怀玉看着雨落沉稳,不慌不乱的神色,再反观老康,见他也是好整以暇,仿佛料到雨落是什么意思。
雨落知她有疑惑,继续解释道:“赵姑娘说过,他们喜欢赶尽杀绝,也说过他们人多势众,所以我便猜想,刚才那些人只是试探。兴许是故意暴露,好让我们警觉,而做出离开这个宅子的打算,一旦我们离开这个宅子,就可以发动埋伏在村子里的杀手对我们形成狙杀。我之所以有这样的怀疑,是因为以下几点。
一,既然他们喜欢赶尽杀绝,断然不可能会只派这么一点人来偷袭的。
二,他们派了人来,身手却不怎么样,一下子就被我们发觉了,显然不仅仅是来探查那么简单,而是他们没有一击必中的把握。
三,我和老康发现这些人的时候,已经想着要留活口,甚至预防着他们自杀,但没想到,还是慢了,他们宁愿自杀也不愿意被我们抓到手。说明,他们知道没人会来接应他们,所以宁愿选择死去,也不愿意我们发现什么。”。
赵怀玉看着雨落分析的头头是道,还是有点怀疑,说道:“他们为什么要引我们出去,而不是将我们直接狙杀这座宅子里?凭他们的实力不难做到。”。
雨落知道赵怀玉比自己更了解这些人,继续说道:“我不了解他们的势力如何,我猜想,他们之所以没有做出全力一击的攻势,兴许是在顾及什么,就像我刚才说的,他们没有一击必中的把握。这个宅子虽然不是豪门大户,但也是这个村里最坚固的宅子,好歹青石砌就,也是不那么容易摧毁的。”。
赵怀玉看着雨落一直有恃无恐的样子,心下不觉稍安,说道:“我们要这样一直等到天亮么?”。
雨落这个时候还在抱着温不羡,说话的功夫,也一直没撒手,温不羡两手勾着雨落的脖子,下巴枕着雨落的肩头,早已沉沉睡去。小脸蛋白腻柔嫩,泛着红晕,恬然安静。
雨落憨然一笑:“当然不了,你和小羡羡先去睡,我和老康守着。”。
赵怀玉这才惊觉,雨落一直抱着温不羡和自己说话,突觉讪讪,轻拍了一下额头,连忙轻手轻脚的接过。问道:“我带小羡去里面睡么?”。
雨落沉思了一下回答:“不要去里面了,就在大厅,大厅比较宽敞,易于通风,可以防止他们使毒。”说着又拿出了一枚药丸,递给赵怀玉。
“这是阿鲤制作的‘百宁丸’,服下它可辟百毒不侵,只要不是难解的古怪之毒,都有疗效。我去里面抱被子,老康把桌椅拼成一张床。”。
老康答应一声忙碌了起来,赵怀玉接过‘百名丸’一口服下,只觉一股带着香意的清凉,顺着喉咙而下,过了一会只觉,腹中暖暖地,浑身舒泰。
雨落抱出里头的被子,和老康,两人一起铺床搭被起来,一番忙碌后,倒也是有模有样的铺陈了一张床铺。张怀玉本不想去睡,却禁不住雨落说,好好休息,明天还有一场恶战,修整好了,才有力气打架。
将赵怀玉和温不羡安顿好了,雨落和老康开始盘膝打起坐来。雨落预料,今晚他们看不见自己这一行出去,必然会再度来偷袭,不过两人都做好了准备,无论对方是暗器,或者施毒,还是强攻,凭自己和老康足可以守住大厅不让人进来。
果然如雨落所料,这一夜,他们尝试了好几波的袭击。先是释放毒药,还未等他们全部投进来燃放的毒烟迷雾,就被老康施展轻功,快速的三下五除二的,全部反抛出去,更是趁势,迅疾的将那些人一一放倒。这次老康更加小心了,为了防止这些人服毒自尽,将每个人都在他们未做出反应的时候,快速击晕。但也知道询问不出什么,不外乎外面埋伏了多少人,其他更深入的信息,料这些人也不会交代。
他们见放毒不行,第二波便改变了方式攻击,动用飞钩长链,欲要靠蛮力拆去大厅的屋顶。不料被雨落,飞身居高临下,听声辩位,张弓搭箭,纷纷射落。
他们见雨落箭术超群,例无虚发,一时也被惊慑到。到第三次袭击间隔的比较久一点,子时后,他们再度采取新的攻势,这次,他们身穿铁甲,手执盾牌,数十人围成一圈,像个巨大的拱形半圆球,像是护卫着什么。向着宅子快速而来,等到行近,便听到一阵轰隆的撞墙声。震得房屋一阵摇晃,而赵怀玉和温不羡也一下被惊醒了,相互错愕的面面相视,以为地震了。
雨落没料到对方,竟然动用了滚木来撞墙,这村子本就错落相绕,高低起伏,并不是像城镇那样平坦八达。动用滚木,反而累赘,不便操动。
雨落内心甚至隐隐觉得这些人,不像是江湖中人,到现在为止没有看见一位武功高绝之辈。
“轰隆……轰隆……”
一声接着一声的撞击,震得大厅房梁上的灰尘,簌簌而落。大厅里的四人,一时被搞了个灰头土脸。雨落知道再这样下去,不一会宅子就会被他们撞破,便抄起龙饮麟血,和老康一起冲了出去。
老康先是施展轻功,飞身冲天而上,操动傀灵,驱使傀灵从天而降,挟着万钧之势,砸向盾牌围成的拱形半球体。这一砸何止万斤之重,顿时拱形盾牌之围,已经被砸开了一个缺口,里面手持盾牌的人,只觉一阵气血翻涌,有一部分已经被砸的口吐鲜血。不过他们好似无所畏惧,一点不慌乱,迅速的想要将缺口合拢。
雨落又怎会让他们合拢,在老康砸开缺口的一瞬间,龙饮麟血如如毒蛇吐信一般,刺了进去。大喝一声,劲力贯透枪身,连着盾牌,一枪挑飞数人,紧跟着双脚如连珠弹射,左右开弓,将那些人如饺子下水踢飞出去。
然后左手抄起滚木,一声“起”,甩了出去,只听轰隆,咔嚓,咚,还伴有数声惨叫,不知砸中了多少埋伏的人。
对方连攻三次都没讨到好处,气势稍歇,一夜倒也无事了,雨落和老康也落了一个好好休息的时间。
经过后半夜的无事发生,众人也休息的差不多了,赵怀玉感觉今天是最近休息最好的一夜,虽然前半夜有人不停的袭击,甚至被吵醒,但是不知怎地,却睡了个安稳,或许是因为有人在旁边守着,产生了一种心安。已经好多年没有睡得这么充足了,这些年东奔西逃的,每天都是睡得很浅,一有稍微的声响,哪怕是很轻微的风吹叶落之声,也以为有人追来了。
大厅里一夜都点着灯火,并未熄灭,通明地照亮大厅,一览无余。赵怀玉睁开眼后,只见老康在盘膝入定,却不见雨落的身影。这个宅子,其实说小也不小,大厅前方的天井,倒也很是宽敞,从这里看向院子,只见天井的夜空,也已经擦了青,挂着疏疏落落的星星,亮度已经比深夜微弱了许多。看这天气的样子,今天也是好天气。看着身旁的温不羡还在沉沉去睡,一脸的香甜,带着无忧无虑的宁静,赵怀玉只觉自己好似也被感染了一般,只觉一种前所未有的宁定。不过她并没有很享受地沉溺其中,轻手轻脚地下的床来,然后小心翼翼的看下有没有惊醒温不羡,还好沉睡如旧,便蹑手蹑脚的向大厅外走去,她想知道此刻雨落在干嘛。
走出大厅,抬头看着天井外的天空,已经蒙蒙亮了,纵目四顾了一下,并没看到雨落,心里一动,忽然一个轻身而起,施展轻功,飞身上了大厅的屋顶之上。
却见雨落一个人,很安静的在喝着酒,看着远处。屋顶上的积雪也已经化去了很多,虽然经过一夜的冰冻,有点滑溜溜的,但是对于两人身有武功之人来说,这点光滑也不算什么。
赵怀玉打声招呼:“喔,落大哥好兴致,一大早就一个喝起来了。”说着话,顺着雨落的目光看去,只见从这里向远处看去,居高临下,可以将整个村子一览无余的尽收眼底。
雨落见是赵怀玉,便问道:“赵姑娘醒了,夜里有没有休息好。”。
赵怀玉一笑,开玩笑似的说道:“怎么敢不休息好,由落大哥神勇守护,击退杀手的屡屡来袭,看在如此辛劳的份上,哪怕是不困,也要乖乖地休息好。”。
雨落闻听此言,也是哈哈哈一笑,灌了一口酒:“赵姑娘这样说,好像我是一个很凶的家伙似的。”。
赵怀玉笑着辩解道:“没有,没有,没那个意思”,说着也是噗呲一笑,两人这相对而笑,不觉又亲近了几分。
笑过之后,雨落却很安静的看着远方,不知怎地,赵怀玉总感觉雨落身上会透出一种不可言表的落寞感。她看不出他内心装着什么,只觉得,他对事物很有一套自己的看法,但又不善言辞,一口接着一口的酒,仿佛诉说着他内心有不尽的落寞与块垒。
东边的天空,已经泛起白色,露出半个脸的旭日,探头探脑,颇为调皮地看看有没有人注意到它,然后趁人不注意,悄悄的将整个身子露了出来。这一露呀,整个天就亮了,照的下面一片清晰可见。
放眼望去,后面绵延不绝的雁回岭山势铺着白色的毯子,一颗颗屹立不倒的杉,松像是在白色的毯子上,缀了斑斑点点的花色。正月的清晨,裹着山风,有一种凛寒地冰冷,吹的赵怀玉的面腮也彤红彤红的。对于过惯江湖奔波的赵怀玉来说,这点寒冷真的不算什么,反而更让人头脑清凉舒爽。而雨落也是早已习以为常,对于来自北方的他来说,或许这山野之间的凛寒,更让他有种亲切感。吹着冷风,就像是驰骋着快马,奔跑在原野。
从这里眺览前方,在已经大亮的天色之下,整个村子越发的清晰可见,错落起伏的布局,尽收眼底。村子安静,平和,静寂,一座座院子,一所所房子,像是表达着,这里充满着生活的气息。要不是地上躺着的那些杀手的尸体,和洒落的斑斑血迹,真觉得这是一个安详的村庄。左边一些房子,支零破碎,像是被什么砸坏了,便猜想是昨天雨落抛出的滚木吧。这么大的劲力,竟然同时能将几所房屋一起破坏掉,只不过这个位置被地势遮挡了视线,看不清滚木在哪,也不知昨天雨落砸死了对方多少杀手。现在并没有看见那些人埋伏在何处,只有一望无际的静寂,安静的连鸟叫也无。
雨落和赵怀玉都知道,这是暴风雪来之前的征兆,越是安静,越是危险,那些杀手们可能随时准备着反扑。不过他俩都无所畏惧,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谁不曾是死人堆里经历过的,无论是战场厮杀,还是江湖争斗,在夺取别人的命,换得自己活着,总有一天生命也可能会被别人夺取。既然入了这个江湖,便做好心里准备,生死置之度外,好好努力地活着每一天。
雨落将酒葫芦塞上,起身道:“赵姑娘,走,下去烧饭去,今天再让你尝尝我的手艺,吃饱才能好好打架。”。
赵怀玉见雨落虽然给人一副落寞的感觉,可是不经意间又觉得,他对生活很是积极,跃跃欲试的态度,很有感染力。便一笑答应道:“好,走,吃饱去打架,哈哈哈。”,两人一跃下得屋顶,并偕向厨房而去。
此时的雨落并不知道,这次的危险竟然差点让他们不能活着回去。而更不晓得早起的易枫正在准备着易容,要去往漱雪楼,相同的是,未知的险境也在等着阿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