赢潜也举起酒爵与王翦遥遥碰了一下,不答反问。
“王将军以为,此酒能赚大钱么?”
王翦断声道:“只要一斤这种酒的成本不超过五百钱,末将笃定此酒绝对能赚大钱!”
赢潜随意开口:“此酒成本确实比普通酒水贵不少。”
“但却也绝对到不了五百钱。”
王翦摇晃着酒爵,很是认真的说:“末将饮下一口酒,便感浑身热血涌。”
“此酒成本若是颇低,朝廷定会大量购入。”
“虽然利润会稍薄一些,但量大!”
“且将士们若是能在临阵之前饮一碗这等酒水,定会胆气更盛,周身血脉更顺畅,战力更强,于国有大用。”
“成本若是颇高,亦可售卖至大秦北疆或是燕地。”
“为了饮过这酒的热乎劲,他们也定然愿意出高价购入。”
至于大秦律令禁止私售酒水之事?
此时相对而坐的,一个是军方顶级将领,一个是王室三公子。
他们有太多办法绕过这条禁令,把私售改成官坊销售。
所以王翦压根就没有提及这条禁令。
赢潜颇为讶异的看向王翦:“王将军着实有经商之才啊。”
王翦朗声一笑:“本将没别的爱好。”
“唯美酒、美人、钱财尔!”
“若非末将少年时便身披甲胄,末将定然如三公子一般,做一大商贾,赚一屋子的金子!”
聊了一会儿,王翦酒劲儿开始涌,脑袋微微发晕了起来。
又抿了口酒,醉意之下,爵中酒的滋味越发香甜。
王翦盯着酒爵问道:“不知,此酒何名?”
赢潜轻笑开口:“将军!”
王翦砸了砸嘴:“纵是末将,也只是喝了不到小半斤便有些微醺。”
“依末将之见,不若称之为将军醉如何?”
蒙恬撇了王翦一眼,对王翦臭不要脸的劲儿了解更深了。
你那是微醺?
你分明是已经醉了吧!
赢潜淡声开口:“将军,不能醉!”
王翦一怔,原本已经有些浑浊的双目骤然清明。
赢潜见状乘势追击:“将军若是醉了,便会贻误战机。”
“大局瞬息万变,一步慢、步步慢。”
“待到将军清醒之时,纵然竭力相抗,或也无力回天。”
王翦豁然看向赢潜,目光复杂。
王翦很清楚,赢潜话中有话。
在赢潜口中,那个一步慢、步步慢,最终无力回天的人,就是王翦!
王翦淡声道:“将军若醉,军营稳固。”
“敌军突袭之时,将士自会奋力相抗。”
“若是将军未醉、莽撞行事,反而可能会导致满盘皆输。”
王翦轻吁一声:“有些时候,将军还是醉了好啊。”
蒙恬和王贲对视一眼,根本听不懂赢潜二人在打什么哑谜。
赢潜眉头一挑,主动挑开了那层窗户纸。
“王将军以为,原地据守,静待朝堂之争结束,便能稳坐钓鱼台?”
王翦闻言沉默。
半晌过后才缓声开口:“本将,无意于朝堂,也不会参与任何朝堂争斗。”
“本将不懂朝中事。”
赢潜轻笑一声:“这话,你信,我也信。”
“但别人信么?”
“若是君主都能相信名将无意于朝堂,武安君,为什么会死?”
王翦握着酒爵的手指关节微微发白,强压着语调淡声开口。
“正是因为武安君参与了朝堂,武安君才会被赐死。”
“所以,本将更无意于朝堂。”
“三公子若是因此事来寻本将,那便请回吧。”
“恕不远送!”
对于王翦的抗拒,赢潜没有丝毫意外。
因为赢潜知道,如果用一个字来形容王翦,那就是……
苟!
如果多用几个字,那就是稳如老苟!
无论是灭楚之战还是灭赵之战,王翦都是开局先苟一波。
苟到发现敌军主将弱点,苟到敌军主将急中出错,苟到敌国君主忍不住。
然后王翦再会给予其雷霆一击!
王翦这种军略,与吃鸡决赛圈的老阴比何其相似?
而在朝堂之中,王翦的性子更苟。
打仗的时候天天忙着自污,打完仗就令副将统兵,自己背着包袱悄悄溜回老家。
一个连敌国朝堂都能洞如观火,一个能利用敌国君主搞死敌国大将的人,却从不对大秦朝堂发表半句谏言。
虽然乍一看似乎有些不堪。
但‘苟’这个字,就是王翦能成为战国四大名将中唯一善终者的原因所在!
这样的人,岂能被三言两语说动去行险?
赢潜坐在软塌之没有任何起身的意思,沉声开口。
“王将军是否有想过。”
“待到王彻底掌控秦国大权之后,你该如何自处?”
“本公子相信,纵然王将军一直保持中立,王也不会怪罪将军,甚至还会对将军政以重任。”
“但待到那时,王将军自己心里能安稳么?”
“王受难之时你不管不顾,你又岂能不担忧王对你不管不顾?”
王翦脸色微变。
王贲的脸色也有些不好看了起来。
赢潜诚恳的看向王翦:“稳确实是自保之法。”
“值此局势之下,王将军也无须贪求拥立之功。”
“但将军至少应该让王看到你的忠心。”
“对大秦王室、对王的忠心。”
“须知,锦添花,远逊于雪中送炭!”
抿了口酒水润了润喉,赢潜又给出了一记重拳。
“试想,日后王亲政,令将军率五十万大军出征。”
“将军行军时的夜晚,会不会担心咸阳宫中的王不放心于将军?”
“会不会担心王被旁人进了谗言,言说将军乃是一颗墙头草,哪边风强就往哪边倒?”
王贲终于忍耐不住,怒声大吼:“你胡说!”
“我阿翁对大秦忠心耿耿,阏与之战时阿翁数度披坚执锐、身先士卒,身中三箭而不退。”
“阿翁身的伤,就是最好的证明!”
王翦冷声低喝:“闭嘴!”
“区区孺子,岂能这般与公子说话?”
“退下!”
王贲眼中满是不甘,但也明白王翦是为自己好,乖乖退到王翦身后。
只是王贲看向赢潜的目光越发不善。
王翦轻叹一声:“犬子无礼,冲撞了公子,末将替犬子赔罪。”
“公子所言,确实是末将所担忧的。”
紧接着王翦话锋一转,双眼凌厉的看向赢潜。
“但末将若要求稳,便不可能选择投向王!”
蒙恬闻言右手豁然按住剑柄,随时准备抽剑出鞘。
但赢潜却是轻笑一声。
这事,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