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251章为了胜利向我开炮(1 / 1)道觉亦糯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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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台吉偏执地认为,女真猛士就该从哪儿跌倒便从哪儿爬起来,只要攻陷宁远,手刃袁崇焕,甚至不惜屠城。非但父亲天命汗的大仇得报,天聪汗的威严也可瞬间建立起来。

“唯有宁远之血,方能洗涮女真之耻!”黄台吉内心大吼!

他坐起立行,不顾阿济格范文程等一众文臣武将的激烈反对,赫然率领全军从锦州南门抽身,急行军直扑宁远,便连伪装与佯攻都未曾布置。

这一记狠辣无比的将军,立刻便将祖大寿急得犹如热锅上的蚂蚁,破口大骂黄台吉阴险狡诈更甚其父的同时,当即便要亲率城内所有的关宁铁骑,出城追击。

吴三桂怒发冲冠,与同样焦灼的大胡子舅舅祖大乐全身披挂,随时准备跟随祖大寿开赴城外,追击黄台吉,阻止其进攻宁远。

其余将士,包括沉稳的守城大将左辅朱梅,以及猛士参将张吉莆祖大弼在内,大多惊惧惶恐,唯恐宁远因为猝不及防而失守。

届时,便正如黄台吉所想,山海关外一切所属大明的城寨堡垒,都将再无立足之地,都将不攻自破,锦州军民因为离关最远,更是会狼奔豕突。

幸好,锦州城内还是有一些理智之士的,除了黄宗羲竭力劝诫之外,从未展现过监军权威的大太监纪用,也是其中一位。

不过,他照例没有对关宁军锦州守将祖大寿部,可以做什么,应该做什么,指手画脚,甚至连一句话都没有说。

只是隆重地穿上了皇帝命他出关到锦州监军时的那身服饰,带着几个从京城带来的东厂番子,站到了锦州南城永安门的城墙之上。

从始至终,昂首挺胸,负手而立,无悲无喜,任由稀疏却又豆大的雨点砸在脸面上,砸在他那因为探索新作物而找到了人生价值的身躯之上,也在所不惜。

纪公公堪称怪诞的安静行径,传达出的实际上是一种“你只管将锦州守好,皇上那里,自有本公公担待”的信号。

外表粗犷内心精明的祖大寿见状,终于从焦灼暴躁的状态中冷静了下来,满城将士也迅速从惊惧之中回神。

差点儿将怒发冲冠演绎成冲冠一怒的吴三桂,也终于多了一层脑回路。

祖大寿习惯性地将吃人一般的询问目光,投向始终一言不发,却始终紧紧跟随着他的重真。

重真知道劝诫的时机终于来了,便立刻就着议事厅内的精密沙盘,详细地对祖大寿讲解了黄台吉此举的另一个目的便是引诱祖大寿率军出城追击。

莽古泰与阿善得知之后必定勠力攻城,甚至派兵截断祖大寿的退回锦州的道路,黄台吉则回身攻击。

届时,无论宁远的袁崇焕是否有准备,锦州都将危矣。

祖大寿得知自己差点儿便中了黄台吉的奸计,怒骂的同时,汗出如浆。

重真叫人拿来干布,以“将军一人干系锦州上下数万军民之命”为由,劝导祖大寿褪下铠甲,并亲自将他身上汗水都擦干,换上一身干爽的里衬。

祖大寿在重真和黄宗羲的帮助下重新全身披挂,这才长长呼出了一口郁闷的浊气,对于宁远的担忧却依然没有解除,便摊着手问道:“为之奈何?”

重真与黄宗羲对视一眼,在前者的点头鼓励之下,后者便道:“将军且宽心,黄台吉此计虽然既毒辣又出人意料,大帅却必定有所防备,宁远必定万无一失。”

祖大寿不服气地说道:“你怎么知道?”

黄宗羲道:“因为早在黄台吉率军来袭之际,大帅便以宁远不容有失为由,亲自坐镇,而不是如旁人所预料的那样赶赴锦州,亲临前线,亲自指挥。”

“你是说,大帅早就料到黄台吉那厮,会有此阴险之举?”

“是的。”黄宗羲重重点头。

“何以见得?”

面对祖大寿的再次追问,黄宗羲不再说话,而是将目光投向重真。

祖大寿始终无法完全放心的目光,也终究定格在了这个少年的身上。

只见重真自信一笑,道:“其实只需要一个理由就可以了,那便是宁远,乃是后金之殇。你我皆能料到,遑论袁帅?”

“你确定?”

“我确定!”

祖大寿再三确认并且得到了肯定答复,终于做了一次深深的呼吸。

说服自己不再担忧宁远将会面临的战况,只往宁远方向派出了大量侦察兵,便将所有的心思,都投入到了守卫锦州的战事之中。

当毒蛇一般眯着眼睛盯着锦州东门的阿善,得知黄台吉竟连招呼都不打一个,便亲率中军抽身而退,直扑宁远的时候,顿时气得跳起来破口大骂。

但是跳完了,骂完了,他还是必须得替那个任性偏执的老八擦屁屁不论祖大寿会否中计,老八的退路都不能被截断。

在他骄傲的认知中,后金的天聪汗哪怕有着再多不是,但大汗毕竟是大汗,事关八旗荣耀,就该有大汗的骄傲。

若是被祖大寿堵住了归来之路,哪怕是只堵三天五天,都将会是奴酋以“七大恨”起兵伐明以来的最大耻辱,无限接近于大明英宗被瓦剌也先所俘。

竭力维护后金尊严与稳定的阿善,绝不容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为了给祖大寿施加压力,让他抽不出兵力不顾一切地去堵截黄台吉的退路,老好人般的阿善,终于以后金大贝勒之名,下达了最为严苛的军令勠力攻城!

他甚至不惜亲上战线,在极为靠近红衣大炮射程的地方,指挥军队亡命攻城。

于是,两红旗将士伙同一万农奴军,几乎不给东门守将左辅任何喘息的时间。

宁远门外的锦州唯一外城,其城墙本身就比四道主城墙薄弱一些,又因孤身凸出而三面都要受到攻击。

因此,在代善指挥的比莽古尔泰更加疯狂,更加猛烈的攻势之下,左辅竭力全力,外城却依然宣告失守。

在外城守军潮水一般,往宁远门瓮城惊慌败退的时候,左辅深感有负祖大寿所托,顿时暴怒。

他率着亲卫横刀立马,却连一名从马边掠过的麾下都没有斩杀,只是死死地盯着攻破了外城城门,从而蚂蚁一般涌进来的后金农奴军。

局势急转直下,万分危急。

被祖大寿临时抽调而来的张吉莆见状,见救援已是来不及,也挤不过去,若冒然以强弩火铳射击,或者以大炮猛轰,则唯恐伤到自己人。

便怒吼一声,褪去战甲,光着健壮的膀子,从呆滞的鼓手手中夺过棒槌,将战鼓擂得轰隆作响。

年轻的战鼓手们这才如梦初醒,纷纷奋力的敲起了战鼓。

瘦壮的他们不具备张吉莆那样一边擂鼓一边呐喊的威势,便咬紧牙关,只将所有的力气通过鼓槌,敲打在厚实的鼓面之上。

咚咚咚咚咚……

厚重的战鼓声就像直击在人的心里,慌张败退的外城守军终于回过了一丝神,转身看去时,只见左辅将军正亲自率军浴血奋战,寸步不让,只为给身后的年轻战士们,多争取一瞬退往内城的时间。

百十名亲卫在他的率领之下,硬是将紧随农奴军之后的一支女真步卒,死死地顶在了并不十分宽阔的长街中央。

然而,越来越多的女真步卒,却豹子一般矫健地跃上房顶,一边弯弓往长街之上拥挤溃逃的关宁士卒射箭,一边凶狠地衔尾扑了上去。

这些女真步卒,终于终于再次找到了屠杀明军士卒的畅快感觉,不禁仰天长啸,分外享受。

左辅又急又怒,咆哮着率领残存的五六十亲卫不进反退,奋勇进击,让更多攻入了外城的女真士卒,不得不集中精力率先对付他们。

瞬间,左辅便已身披十余处创伤,亲卫更是死伤惨重,却依然酣战不休。

一边擂鼓一边扭头密切关注着占据的张吉莆见状,目眦欲裂,虬扎般的双臂奋力挥动鼓槌敲打在战鼓之上,发出更加密集而又厚重的鼓声。

瘦壮的战鼓手们也再也顾不得其他,没头没脑地敲鼓、嘶吼,只求这些依然聚成同一个鼓点的鼓声,能够代替自己,上阵杀敌。

永安城墙上的关宁战士,也都悲愤地嘶吼起来,为浴血奋战的老将军助威,只恨不能肋生双翼,飞到老将军的身边去,替他抵挡来自侧翼的敌人。

却始终没有一人,将手中的强弩或者火铳,对准城下长街上的自己人。

“为了胜利,向我开炮!”

当浑身浴血的左辅身边,只剩下十余名亲卫的时候,他一刀砍断一个女真步卒的脖子,百忙之中转身,满脸是血地朝着永安门上悲声怒吼。

张吉莆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怒火了,猛的将鼓槌击打在战鼓之上,竟将厚实的鼓面锤破了,然后须发皆张,脸红脖子粗地怒吼道:“开炮!”

轰!

永安城头唯一的红衣大炮催发出了一颗炮弹,带着滚烫的火星奔向外城城门的方向。

硬汉张吉莆快要将胸腔融化了的悲愤,也终于化成一滴热泪,顺着被风霜刮得极为粗糙的脸颊,缓缓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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