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来跟兄长说吧。”舒虞说道。
如果说这世上还有一个真心疼爱小姑娘舒虞的,那必然是这个兄长。
兰氏去世以后,当时才三岁的舒淮便懂得担负起兄长的责任,每日里都要看望小舒虞。
只可惜,周氏过门以后,将尚在襁褓的小舒虞抱过去抚养,小舒虞哪里能辨别得出周氏对她是别有用心?反倒是这么多年,受到周氏的蛊惑,一直畏惧舒振章,更是不喜逼着她读书习字的兄长。
两年前,舒淮被周氏设计,陷害他去秦楼楚馆。舒淮与舒振章吵了一架,父子关系一度降至冰点。
再后来,又因周氏的挑拨,舒淮一气之下就去了青岩书院读书,两年不曾归家,这父子俩也一直没能和解。
父子离心,可不正是周氏想要看到的。
“你?”舒振章摇摇头,“你别又把你哥哥气着了,还是我明日抽出空去书院见见他吧。”
“我是他的妹妹,我就跟他说我想他了,他还能不理我?更何况,开春就是春闱了,哥哥去年乡试考了第一名,今年的春闱他必定会参加的,我哄着他进京就是了。”
她总有一种预感,觉得青州现在是暴风雨下的宁静,即将会变天,还是让舒淮离开青州为好。
舒振章叹口气,“阿淮就是被那些老婆子带坏了,从小就与你们母亲生分,若他打小起也放在你们母亲膝下,又怎么会变成这样?”
舒虞像看傻子似的看着舒振章,也只有他这般头脑简单的人,才会想着坐享齐人之福吧?
她委婉的提醒一句:“爹爹,等哥哥回来了,你还是别跟他说这些话了,免得影响哥哥读书的心情。”
舒振章气得吹胡子瞪眼:“这还用你提醒?”
实不相瞒,舒虞真怕这个憨憨冲到舒淮面前,以父亲的身份教育他。
不过这些话不能说出口,舒虞转移了话题:“爹爹,我来给哥哥写信,你替我磨墨可好?”
“你会写字吗?”舒振章不假思索的道:“还是你磨墨,我来写吧。”
“我在山上没事做的时候,便会练字打发时间,应当有点儿进步了,正好可以给哥哥看看。”
舒虞提腕,在纸上写下几行家书。
只见她手臂舒展,落笔之处,是极娟秀漂亮的簪花小楷。
这手字,就连从小就跟随女先生学习的舒慧也比不上。
舒振章好奇问道:“你是怎么练出这手好字来的?”
“临的帖子多了,大抵也就会写了。”舒虞漫不经心的说道,却想起了前世。
她自幼习王右军的行书,她的字,就连敬阳大长公主在世时,也是称赞一句“风神洒落,行云流水”。后来在京中闺女中风靡起簪花小楷来,舒虞也跟着练了几年,只不过她的簪花小楷,只能称得上清秀,完全没有神韵。
舒虞只是随意的说出口,舒振章却有些心酸。
仅仅在山上三个月,就能写出这么好的字来,可见这丫头天赋极高,那这么多年,一直不拘着她读书,是不是有点浪费了她的天赋?
舒虞不知道舒振章心中已是百转千回,她写完信,本想搁笔,又添了一句。
“兄长不在的这段时日,愚妹有好好练字,愚妹在家中盼着兄长能指点一二。”
她等墨迹晾干,这才将信纸叠好,放进信封中,而后交给小厮。
那边,舒虞与舒振章父女和乐的消息也传进了周氏的耳中,周氏沉着脸,不知道这死丫头怎么转了性,从前胆小得跟老鼠似的,现在居然把舒振章哄得开心成这样。
再听说他们父女俩商量着把舒淮叫回来的事情,周氏更是险些撕碎了帕子。
她虽是庶女,却因为生母得宠,从小到大没受到一丁点儿委屈。后来嫁给舒振章后,也是顺风顺水,除了一件事始终不能如意。
她膝下只有一个女儿,未能诞下嫡子。
如果舒振章膝下不止舒淮一个儿子,她哪里还需要对舒淮忌惮成这样?
当初生舒慧的时候,她上了身体,这么多年她一直不停的看大夫,就是想把身体调理好,好为舒家诞下一个嫡子,到那时,再想办法让舒淮身败名裂。
“夫人,咱们现在该做什么?”罗嬷嬷觑着周氏的脸色,小心的问道。
“还能怎么?大少爷是老爷唯一的儿子,他要回来,我们还能阻拦了不成?”周氏冷声道,“那小子倒是命硬,居然活到了现在,我迟早要处置了他。”
翌日一大早,舒振章便去了衙门,舒虞也收到了来自舒淮的回信,信里面说,他下午就会回来。
舒虞捏着信纸,有了舒淮,她在舒家便不会是举步维艰。
舒家还有个老夫人,腿脚不便利,只能留在京城,是二房的夫人冯氏照顾着老夫人。
这位老夫人为人刻板严厉,一贯不喜欢舒虞,可没少惩戒舒虞。然而她对舒淮这个大孙子却是疼爱得紧,有舒淮在,老夫人想要惩罚她时,总得顾虑一二。
当天下午,舒虞正在周氏跟前,听她说明日几时起床,几时出发。她本来盼着见到舒淮,未等到舒淮,倒是等来了早早就回来的舒振章,只是后者面色似乎不大好。
“爹爹,您这是怎么了?”舒慧飞快的奔过去,拉着舒振章的手臂撒娇。
舒振章说道:“只是想到明日就要离开生活了四年的青州,有些不舍。”
舒慧道:“青州我早已经待腻了,还是京城好玩,达官显贵多,到时候定然能结交更多的朋友。”
“慧儿,你过来,不要说些傻话。”与舒振章同床共枕多年的周氏一眼看出他有心事,便开口喊住舒慧。
舒振章这是因为何事脸色才这么难看?总不会是交接庶务的时候,被训斥了?
舒虞来不及细想,那边传来长随的声音:“老爷,夫人,公子回来了。”
“大哥?”舒慧下意识就问道:“大哥怎么会回来?”
“慧儿!”周氏低斥,“明日咱们就要回京了,你大哥自然是要跟咱们一块儿回去的。”
舒慧不说话了,但是脸上充满着不情愿。
舒虞没有察觉她的情绪,而是跟着舒振章,疾步往外走去。
一个脸庞瘦削却不失俊秀的青衫少年从外面缓步走进来。
他身后的天阴沉沉的,而他却仿佛携满身清晖而来。
学博才高,神清骨秀,这就是舒虞对他的评价了。
他在庭中站定,直直的看着两三米开外的一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