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珑？

舒虞与虹锦对视了一眼，都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疑惑。

她们并未看到崔玲珑。

若是阿琰年纪小，心思单纯，崔玲珑却恰恰与阿琰相反了，便连舒虞也看不出那个小姑娘的心思和想法。

千万不要让崔玲珑听到她们之间的谈话！

这是舒虞心中的第一个念头。

舒虞表面上没有露出任何的异样，笑着对崔琰说道：“我们并未看到玲珑，我让虹锦出去找一找。”她给虹锦一个眼神，虹锦会意，走出去寻找崔玲珑的踪影。

崔琰没有察觉到任何不对，晃着小腿，一脸的娇憨，“舅母，我听玲珑姐姐说，你送了她好多好好字帖和书，你可不可以，不要送给她啊？”

“怎么了？”

“玲珑姐姐读书，写字，就没功夫陪阿琰玩了。”崔琰委屈巴巴的说道，拽了拽舒虞的袖子，“好不好嘛。”

舒虞莞尔，“玲珑姐姐读书习字，你也跟她一块儿不就是了？等她做完功课，自然会陪你玩耍。”

这个回答显然不能够让崔琰满意，小姑娘噘着嘴巴，别开脸。

很快虹锦就带着崔玲珑进来了。

崔琰一看到崔玲珑，就欢快的蹭了下去，跑过去揪着崔玲珑的手，抬起小脸看着她，“你去哪里了？我都找不到你了！”她傲娇的说道：“你再乱跑，我就不理你了。”

崔玲珑没有说话，而是看向了侧躺在美人榻上的舒虞，随即移开视线。

舒虞让屏兰带两个小姑娘出去玩，屋子里只剩下舒虞和虹锦两个人。

“奴婢刚刚在假山从中找到崔玲珑，看上去似乎是迷路了。”

照虹锦看来，虽然崔玲珑的身份可疑，但是只不过是个六岁大的小姑娘，没必要这么防备。

舒虞却总觉得怪怪的，却又不知道哪里不对劲。

崔琰和崔玲珑在外面摆弄着玩具，这些都是湛暝渊从外面搜集来的新奇的玩意儿，哄小外甥女开心的。崔琰还是小孩子的心性，一个人在那儿兴致勃勃的摆弄着玩具，崔玲珑的心思却全然不在这些玩具身上。

“姐姐，你在看什么？”崔琰伸出肉乎乎的小手在崔玲珑眼前晃了晃。

崔玲珑收回视线，“没什么。”却不欲多说的样子。

崔琰趁她发呆，趁她不注意，忽地窜到她面前，歪着脑袋，做了个鬼脸，然后又飞快的跳开，只留下一串如银铃般清脆的笑声。崔琰一边笑一边往前跑，也不顾看路，却撞上了一个硬邦邦的东西。

抬起头来一看，原来是舅舅。

崔琰哇的一声欢呼，展开双臂要抱抱。

“怎么就你们两个？你们舅母呢？”

崔琰捏着湛暝渊的耳朵，笑道：“舅母在跟虹姑姑说话呢，让兰姑姑带我们来玩玩具。”

湛暝渊便想去找舒虞，余光却瞥到了垂手而立的崔玲珑。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觉得这小姑娘比之前更沉静了，然而双目中却盛满了心事。

崔琰回身，朝着崔玲珑招手，“玲珑姐姐，你也一起过来啊！”

崔玲珑却摇摇头，“阿琰，舅舅和舅母定然有事情商量，咱们还是不要去打扰了。”

正如崔玲珑所说，湛暝渊也不愿意在和舒虞相处的时候，身边还跟着两个小丫头片子。

崔玲珑倒是知情识趣，然而崔琰却不尽然了，她还是紧紧搂着湛暝渊的脖子不肯撒手。

“听你姐姐的话，舅舅明天买你最爱吃的糯米绵糕，不让你娘亲知道。”

崔琰笑弯了眼睛，从湛暝渊身上滑下来，“舅舅可不许耍赖！”说完跑到崔玲珑身边，主动牵起崔玲珑的手回去了。

湛暝渊让屏兰将两个小丫头送回去，这才看向舒虞：“阿琰天生就爱闹腾，有没有吵到你？”

舒虞心想，这才哪跟哪儿呀？

她还记得她年幼时，阿娘说她简直就是个混世魔王，满京城没有能降服住她的。

崔琰也只不过是一般般调皮罢了，更别说身边还有个十分懂礼数的崔玲珑，有崔玲珑提点着一些，崔琰也难得的安静的了许多。

湛暝渊道：“我这些时日抽不开身，我要不跟祖母说一声，让玲珑每天过来跟你作伴？”

他能够看出来，舒虞挺喜欢这个小姑娘，让崔玲珑过来，也好陪陪舒虞，不至于让舒虞孤单。

舒虞却摇头，“你没见到阿琰有多么黏着玲珑，玲珑性子安静，她过来还好，可阿琰势必也要跟着过来的，阿琰如此活泼好动，我可吃不消。”

湛暝渊原本也只是随口提一句罢了，见舒虞并无这个打算，也就作罢。

“崔家那边，今儿上午来人了，与祖母商议着，等景知姐姐出了月子，崔家派人来将景知姐姐和阿琰姐弟带回去。”

湛暝渊倒是丝毫不意外，只是点头表示知晓。

舒虞望着湛暝渊，想要提一下肚子里有了小东西，话到嘴边，又觉得难为情，只得看向别处。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舒虞想问湛暝渊有关青州和辽东郡的事情，却又觉得迟疑。

这些不应该是她关心的问题，一旦开口，少不了引起湛暝渊的怀疑。

还是回头问朱绮吧，朱绮外出办事，会将横云府打听到的消息带回来的。

然而没等舒虞主动开口问，湛暝渊倒是说道：“青州私矿塌陷一事，皇帝陛下已经知悉了。”

舒虞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然后抬头看向湛暝渊。

好久才开口：“消息是怎么传进京城的？”

程谦一定会严防死守这个秘密，所有的消息都被封锁，短时间内居然能够传到皇帝的耳中？

随即舒虞就想明白了，“是你做了什么？”

“是，”湛暝渊大大方方承认，“我将消息告诉了青州的三位监察，他们火速派人去私矿所在位置。”

私自开采铁矿，乃重罪。

而作为青州地界的三位监察，属地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他们却全然没有察觉，同样讨不了好果子吃。

当程谦得知私矿被人发现以后，刚准备派人将矿工的家眷们悉数灭口，然而他派出去的人，却被诸多黑衣蒙面的汉子击溃。

程谦老奸巨猾，当时就意识到，自己是啃到硬骨头了。

只能寄希望于远在京城的太子殿下能救他。

程谦给燕璟一连寄了三封信，当然，这些信都被湛暝渊的截下了，他怎么可能会让燕璟提前收到消息，好让燕璟做好了准备？

当然是打算给燕璟来一个猝不及防，最好等皇帝发怒的时候，燕璟还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在青州的程谦也在不停的奔波，出了不少血，给三位监察送去金银珠宝，想要贿赂几位监察，将此事隐瞒下来。

然而，这些监察却跟约定好了似的，全都没有收下程谦的钱。

程谦表面上赞叹几位高风亮节，实则恨透了这些监察。

没事装什么假清高，只要他们配合自己，将这些遇难的旷工及其家属们全部都灭口，以后一块儿为太子殿下效力，等太子殿下即位以后，还怕会少了他们的好处？

然而任凭程谦磨破了嘴皮子，这些监察却纹丝不动。

舒虞凝思一会儿，“程谦应该会买通那些监察吧？”

湛暝渊笑道：“这些监察，都是墙头草，若不是我使了一些小手段，真说不准他会对程谦投诚。”

“小手段？”

“好吧，是一些威逼利诱的手段。”

恐怕不是这么轻描淡写，舒虞也没有接着追问。

不过，过程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能够达到了自己所预期的那样。

湛暝渊以三个监察的家眷们的性命，威胁他们将此事上报朝廷。

若是他们敢帮着程谦助纣为虐，湛暝渊就自己将此事捅出来，到时候，等待这些监察的，也是牢狱之灾。

几个监察思前想后，顾虑再三，都决定将自己所知道的一切上报给朝廷，由皇帝陛下定夺。

原来当他们收到密令，得知青州还有一座私矿，且私矿还发生塌陷，当即震惊无比，生怕会惹祸上身。

然而，随即而来的就是丰厚的金银、数不胜数的财产。

程谦亲自登门造访，拉拢几位监察。

然而监察却不为所动。

监察之所以没有收下这些人的东西，不过是因为这件事瞒不了天子。

若是此事抖落出来，他又收程谦的贿赂，才那是自毁前程。

钱财固然让人心动，可是他们也心知肚明，他们也要有那么命消瘦才是。

更不要说，他们连程谦背后的人是谁、又是谁给他们传的消息，这些事情真真假假，一旦踏错一步，恐怕就回不了头了。

他们考虑再三，最终决定修书一封，寄给天子。

湛暝渊在派出人手保护好几位监察的同时，还截下了从程府飞出来的信鸽。

舒虞道：“你做事倒是利索，埋在矿下的矿工们都被救出来了吗？”

然而，接下来的湛暝渊表情却告诉舒虞，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那，有多少人落难？”

湛暝渊道：“我今日早上收到的信，有三十七人死在了矿底，另有两百多人被救了出来，都有不同程度的伤势，还不知能救活多少个。”

谈到生命的易逝，总是能够勾起人的离愁别绪。

舒虞沉默了半晌，才开口说道：“剩下的人以及他们的家眷，一定要好好安置，我猜，以程谦的小心谨慎，必定会对无辜的百姓动手。百姓都是手无缚鸡之力，若是让程谦伤害到百姓，可就不好了。”

湛暝渊点点头，“我心里面都有数。”

“辽东郡那边有动静吗？”

此番青州有人私自开采铁矿一事，若是传出去必定会引起轩然大波。

私自采矿，这在朝廷上是严令禁止的。

这些人采矿，必然心思不存。

舒虞只希望能快点儿找到辽东郡有人操练私兵的证据吗，唯有这样，将证据一一呈给皇帝看，皇帝一定能猜出背后之人的意图。

湛暝渊摇头：“辽东郡幅员辽阔，想要找人谈何容易？”

舒虞也是明白湛暝渊的话，她有些失望之余，又反思自己是不是太过心急了。

“你的人务必要小心，无论是程谦，还是燕璟，都是心狠手辣之人。若是让他们知道你还在调查……这些事情，他们一定会想方设法的阻拦，甚至，说不定还会将这一切都推在你身上，污蔑是你谋反。”

湛暝渊握着舒虞的手，看着舒虞的眼睛笑道：“怎么，现在就开始担心我的死活了？”

舒虞别扭的说道：“谁担心你了？”

湛暝渊却大笑道：“放心吧，我并非没有分寸之人，绝不会任由他人拿捏。”

对于这一点，舒虞还是信得过的。

只不过，程谦那只老狐狸实在是老谋深算的很，还是得小心应对。

“你说，都这个时候了，程谦会不会存够了钱，想要跑路？”舒虞自己打断自己，“不对，他还有那么多妻妾子女，应该不会想着逃跑。”

湛暝渊揉了揉舒虞的脑袋，哄道：“好了，不要瞎想了，这些事情，我自然会处置。无论是青州，还是辽东郡，离京城都很远，你就不要牵挂这些事情了。”

可是这让舒虞如何不瞎想？

这些都是击垮燕璟的证据！

若是这一回没有扳倒燕璟，回头燕璟必定会怀疑上穆国公府。

以燕璟的城府和心机，一定会对穆国公府做些什么。

想到这里，舒虞便越发的坐不住。

“我总觉得我们遗漏了什么，”舒虞蹙着眉头道，“这么大的事情，以燕璟的谨慎，他一定会在青州安插眼线，他也应该早就知道青州的动静了吧？”

若是燕璟早就知道青州铁矿塌陷的事情，会不会一早就开始谋划了。

他绝不会让这件事攀扯到自己身上，站在燕璟的立场，他又会做些什么呢？

舒虞和燕璟对视一眼，两人都觉得诧异无比。

若是燕璟早已经知道这件事，为什么燕璟还能从容不迫的在这边纳妾？

难不成，燕璟真的对青州的事情一无所知？

舒虞问道：“如果说，程谦不是燕璟的人，那他又会是谁的人？”

女主能有什么坏心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