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的每一个人都好像很开心,他们都在笑着,忙忙碌碌的似乎在准备什么事情一般。梦里的我是在家中,我去寻母亲。母亲也在忙着笑着,可她很年轻,脸上洋溢的也都是轻快的表情。是啊,也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母亲的脸上就只有愁容了的。我叫她,她好像看不见我一般,不只是她,这里的每一个人都看不见我。
我向着我的小院走去,推开门院中没有海棠树,什么都和我现实当中的不同。我又向着家中禁院走去,那一路上却是出奇的热闹,来来往往的丫鬟小厮都带着笑,有的手里还捧着大红色的木匣子。还有些站在廊道高处向屋檐上挂着红灯笼。
越往禁院走就越发现,这种喜气洋洋的氛围就越浓烈。在来来往往的婢女小厮中偶尔还有几个宫中的太监、宫女。
在我印象里的禁院,是家中无人提及亦无人前往的地方,它原本叫什么名字早就没有人在意了。但此时我眼前的禁院却是那样的热闹,高高的门楣上挂着那在我印象里落满灰尘的牌匾。上面写着三个大字—春晖堂。牌匾下面挂着一个正红色红绫扎的花球。
我推开门进去,许是正值春季,那院中的垂丝海棠开的正好。我向主屋走去,就看见那一屋子的人围着一个穿着正红色嫁衣的女子,那嫁衣上绣着金色的凤凰。那人的旁边半跪着的居然是...翠微姑姑!
我又上前走了几步,我站在她们身后忍不住喊了一句:“翠微姑姑...”
原本我以为没有人看的见我也没有人听的见我说话的,可是!没成想翠微姑姑和那身穿红色嫁衣的女子都回过头来看着我。而她们身边的其余人却还是像木偶一样保持着她们原来的眼神方向和面部表情。
翠微姑姑看着我先是一愣随即挂上了温柔的微笑,那表情就好像是在说你来了一样。而那新嫁娘却是有一张和我极其相似的脸,她也冲着我微笑着,招了招手,我就好像不听使唤般的向她走了过去,明明她的身后站着很多人的,但我居然可以直接穿透那些站着的人!
我来到她的面前,半跪着,她伸手轻抚了一下我的脸颊道:“今日我就要出嫁了,嫁给我的爱情。”
我的眼泪忍不住的夺眶而出,我想我大概知道她是谁了,她是我的皇后姑母啊!她是安凝华啊!我哭着喊着对她说:“不要!不要!不要嫁给他,你会死的!不要!”
安凝华还是那样洋溢着喜悦温柔的对我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我从未后悔过。追寻自己当下的本心便是我最想去做的事情。”
我哭着喃喃道:“可是你会死的......”
安凝华替我擦了擦眼泪道:“回去吧!”
猛然的,我从床榻上挣扎着醒来,泪水已是打湿了脸庞。我大口大口的呼着气,心口抽着疼。我明白这是个梦,可是皇后姑母真的不后悔自己当时的选择吗?
我抬起头就看见采薇一脸关切的看着我,采薇!她不是受伤了吗?
“采薇你的伤?”
采薇笑道:“皇后娘娘您是睡傻了吧!奴婢何时受伤了?”
不对!太不对劲了!我又向窗外望去,竟发现外面的布置不是在宫中而是家中!那海棠树下站着两人,分明是刚刚在我梦中的翠微姑姑和皇后姑母!而那棵海棠树居然一树的粉花,可现在明明已是秋天了啊!
“采薇,你看见那树下的两人了吗?”
采薇看着我一脸惊诧道:“娘娘您在说什么啊?那树下分明什么都没有啊!”
我奔溃了,不停的嚷着都是假的都是假的!
当我再次睁开眼,眼前景象却是更加让我崩溃。母亲居然坐在我身边,我枕在她的膝上,她轻拍着我,哼着儿时哄我入睡的歌谣。我睁开眼,小心的叫了一声母亲,却见母亲看着我笑着,可那笑却是那样诡异:“棠儿,母亲不是说不准你习武的吗?你就这么想和她一样?”
习武?!那是我七八岁时的事啊...我知道眼前的一切都是假的...可我却那样贪恋母亲的怀抱,我抱着母亲不停的哭着,哪怕她的表情属实骇人,但我却依然死死的抱着她。
恍惚间,我听见有人在不停的叫着我,那声音很远很小。
当我再次挣扎着醒来,我感觉我的四肢百骸都好像凝固了一样动弹不得,我的眼泪不停的往外流着。小果趴在我的塌边担忧的看着我,不停的叫着“娘娘,皇后娘娘!”
过了不知道多久,我的手渐渐有了知觉,我拍了拍她,努力挤出一个笑:“小果,本宫没事。你翠微姐姐呢?”
小果抹了把脸上的泪水道:“娘娘,您是不是糊涂了!哪有什么翠微姐姐,只有采薇姐姐,采薇姐姐还在养伤呢!”
“那,海棠树下可站着两人?”
小果抬起头向窗外望去,那海棠树下空荡荡的哪里站着人啊!
小果的表情变得既害怕又伤心,哭的更厉害了:“娘娘,您怎么了娘娘!海棠树下哪有人啊!您不要吓小果了!”随即她又不知道想到些什么连忙开口道:“太医!对!娘娘小果去叫太医!”
我可以确定我应该是回到现实了。我活动了一下身体,连忙拉住她:“小果,本宫是在逗你呢,本宫没事!康安的事处理的如何了?”
小果舒了一口气道:“回娘娘的话,康安今早已被送到慎刑司了。至于欺负奴婢的那个刘起,昨晚便被打死了。就是,长乐宫中主管太监之位空出来了,不知娘娘属意谁来顶上?”
我扶了扶额道:“你去问问采薇吧!”
小果冲我行了个礼道了句是,便传了宫女们来伺候我洗漱着装。
勤政殿里,皇帝坐在桌案前看着奏折。左相陈敬、御史大夫杨羽站在书案前。
陈敬拱手行礼道:“皇上,不日安肆城就要凯旋回京了。左右不过在入冬前,皇上看是否将安敬之从穆州召回?”
皇帝头也没抬道:“安肆城凯旋而归与安敬之又有何干系?”
一旁的杨羽道:“毕竟,他们是父子啊。安肆城此番立功而归,皇上若是不加以封赏怕是说不过去。况且入冬时节一到年关将近,就快到孝懿皇后的忌日了,这安敬之若是不回来是否也与礼不合?”
一旁的陈敬见皇帝眼神冷漠的抬起头看向他们,便知杨羽是说错话了。心里既是紧张又是暗气这杨羽千不该万不该提那个不能提的人...
皇帝放下手中的毛笔,用手指摩挲着下巴道:“杨卿、陈相国这般为着那安敬之说话,难不成是收了他什么礼?”
陈敬和杨羽见皇帝如此模样却是再不敢多言了,连忙跪下道:“臣惶恐。”
皇帝又打开一份奏折,看着杨羽道:“杨卿啊!你看这份又是参你家公子的,说他在京中欺男霸女,你说,朕难不成还要再帮你管管家事?”
杨羽慌张的又是一叩头连忙向皇帝表示自己一定会对儿子严加管教的,豆大的汗珠从他额上滴落。皇帝这是叫他少管闲事啊!
皇帝将那份奏折甩在杨羽身上,又再次拿起笔对陈敬道:“安大将军凯旋事宜你多盯着点让礼部拟个章程呈上来,吏部户部将封赏事宜也好好商讨一下。不过咱们这安大将军已是掌天下兵权,既是先帝托孤大臣又是帝师,想必也封无可封了。你们就商讨一下吧,告诉朕结果就好。若无事了,便下去吧。”
陈、杨二人连忙行礼告退。出了勤政殿二人均是松了一口气。
陈敬对杨羽道:“你好端端的提什么孝懿皇后啊!”
杨羽叹气道:“这不事情赶上了嘛!如今不提,再过两月也得提啊!”
二人又是叹了一口气。
陈、杨二人走后,皇帝低声道:“离殇出来吧。”
一个身着夜行服的高大男子从屏风后走了出来,向皇帝行礼道:“皇上吩咐的事,臣已经办妥了。臣命暗卫装扮成山匪埋伏在了安尚书夫妇前往云城的路上,他们一定到不了云城的。”
皇帝抬头笑了笑道了句好!随后又问道:“可查到那根海棠白玉簪是如何到的皇后手里了吗?”
离殇道:“皇后娘娘曾派人去过平阳阁。”
“平阳阁?好的,朕知道了,你下去吧。”皇帝挥了挥手,离殇闻讯又再次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平阳阁,禾苏的地界,就凭他怎敢插手皇后的事?他背后到底是何人...看来他与太后的日子过得太舒服了。皇帝再次打开一份奏折,上面赫然写着参禾苏与太后的字样,皇帝冷笑了一声,他也不知这么些年到底给这二人压下了多少文官的唾沫星子。不过也快了,这些人早晚都会再也烦不到自己了。世人都只会记得自己是皇帝李滇而不再是那个最不得宠的七皇子李滇了。皇帝想着舒展了眉头再次提笔,埋进了奏折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