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阿花抬起噙满了泪水的眼眸看向禾苏:“承欢,谢阁主赐名。”
禾苏抬手轻柔的替她擦去脸上挂着的泪水:“承欢,莫要想着用一己之力去复什么仇,你的仇自然有人替你报,你只需要好好的活下去,用皇后娘娘的话说她希望你能够随心所欲的自由生活。这烟柳巷里有众多的营生,对面茗烟阁里弹琵琶的柳愿有意要收一弟子,承欢可愿意去学琵琶?”
“那我还有机会见到皇后娘娘吗?”
“当然,不过得看她能不能活到最后了。”禾苏垂着眼帘,皱着眉,低声笑着说道。
“皇后娘娘也会死吗?”
“傻孩子,这世上何人不会死?”
皇帝站在城墙上,表情凝重的看着城墙下和那些黑色影子扭打在一起的银色身影。越来越多的兵士血洒城下,凄惨的哀嚎声越来越多的灌入皇帝的耳朵:“陈敬,还没找到永安王吗?”
皇帝低沉的声音陡然响起,吓得陈敬一个哆嗦:“回回皇上,找是找到了,只是那个地方的傀儡兵更加难以捉摸,我们的人攻不进去。”
“攻不进去?笑话,一群人难道连一个瘸子都抓不住吗?”皇帝冷冷的斜睨着陈敬。
“是臣等无能。”
“安肆城呢?为何还不来?”
“已经派人去叫了应该快了吧。”陈敬小心翼翼的说道。皇帝听了他这话却是更加的怒不可遏:“应该?这个词从你陈敬嘴里说出来,你觉得合适吗?”
皇帝话音刚落,陈敬还在心里颤巍巍的想着该如何作答才好时,一个报信的小士兵急匆匆的从城墙下快步跑了上来,一边跑一边高声喊道:“皇上!皇上!安大将军来了!安大将军来了!”城墙上的众兵士一听见这话顿时情绪便亢奋了起来,就好像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找到合适的地方可以安放了,熟不知站在他们身后的皇帝心中的愤怒却是飙升到了极点。
过了没多会儿,便听得有节奏的铁器拍打着城墙台阶的声音传来,与之相随的还有极为沉重的脚步声。众人提着一颗心望向那楼梯口,只见一个赤着一双伤痕累累的脚,脚腕上绑着粗重的脚铐,身穿一件黑色斗篷的人从台阶上一瘸一拐的上来。那裹在斗篷下的身影极为消瘦,可是腰板却挺的很直,他的身上带着一股极为强大的气场,这种气场给人一种与生俱来的的信服感。
“安大将军,许久不见,可还好?”陈敬赶忙迎上前去。
安肆城停下了前进的脚步,摘掉了头上戴着的斗篷帽子,露出那一头花白的头发,他皱着眉,眸光极亮:“左相大人,别来无恙。”接着他也没管陈敬还要再说什么,径直的绕开了他走到了城墙边,示意持箭的士兵微微退让,他探头往城下望去,在看见那些黑衣傀儡之后,他的眉头皱的更紧了,他心中一凛,还真是当年的那种东西!当年苏正之所以可以攻破离渊的傀儡军是因为知晓了这些看似无法攻克的傀儡,本质其实是怕火的。说到底这些东西终究只是肉体凡胎,被大火一烧,身体里的那三分残魂都能被烧没了,更别提那些细小的虫子该如何存活。
只是现在雨实在是大,又丝毫没有消停的迹象,这纵然有燃尽一切的大火只怕还未等烧死这些傀儡便先被大雨浇灭了。
“大将军,有何高招可以速速驱散这些东西?守城的将士就快要坚持不住了。”杨羽也凑到安肆城身边问道。安肆城盯着城下那些黑衣人,目光急速的流转,像是在找什么人:“这群东西中,可有一个满面纹身的小个子男人?”
杨羽也探出头去在人群中四下寻找:“不曾,倒是没有见过这样的人。大将军找这人做什么?”
“抓住他或许尚能有转圜的余地。”
杨羽听了,急忙转身下令,命人不惜一切代价去找到安肆城口中的怪人:“安大将军,只是,你看现在该当如何?”
安肆城仰头望了一眼阴沉沉的天,叹气道:“姑且得看着老天是否作美了,你去让人准备火油,越多越好,还有干燥的木柴。”杨羽什么也没多问,就立马接着去命人准备了。
在距城门不远的林中高坡上,黄陌骑在马上,看着城墙的方向,乍然间他看见了安肆城,心下一紧,不是说这安大将军下了大狱吗,怎么会又站在此处?若是今日安肆城当真能打胜这一仗,依着李滇的性格还能容他立下这样的大功吗?黄家与安家虽是世交,黄大将军也将安肆城当做自己的挚友,可是黄陌心中对这威名赫赫的安大将军却是没有什么好感的,安大将军纵然是智谋超群、心怀天下、勇猛无双之人,可是他还是多了几分迂腐之气。更何况安凝华的死,安肆城就能脱得了干系吗?
皇帝站在暗处皱着眉默默注视着部署一切的安肆城,握紧了拳头,他本以为自己执政十九载,将这天下也算是治理的国泰民安、四海升平,处理这小小的永安王本该是手到擒来,谁知,光是这群东西便让他的底气溃不成军了。最后还得找这安肆城来
永安王依旧坐在他那间昏暗地室里的龙椅上,他的脸色越发的苍白,额头上也冒着豆大的汗珠,他用手扶着自己倍感疼痛的头,不知为何,近日来他的头痛症越发的厉害了,每每发作总是折磨的他痛不欲生,只有那苗疆阿曼给他用骨哨吹一曲,方才能缓解。
“王爷,咱们的大业将成,您不开心吗?”他身旁跪着给他捶腿的红衣女侍突然开口,那声音听着颇为幽怨,尖锐的让人恐惧,永安王抬起昏沉的眸子惊讶的看着她:“你你能说话?”他话音刚落就又听得在他身后为他捏肩的红衣女侍也开口问他:“王爷,咱们的大业将成,您不开心吗?”他又猛然回头,只见身后红衣女侍那张苍白的脸上带着诡异的笑容,她瞪着大大的眼睛,眼白极多,只有一颗小小的黑色瞳孔,眼眶通红充着血,那眼珠就好像随时都要从眼眶中掉出来一般的狰狞可怖。她的嘴角咧着一个很不真实的弧度,那张脸像极了祭祀用的纸人的脸。
突然,屋子里站着、跪着的红衣女侍全都开口了,她们不停的一遍遍的问着:“王爷,咱们的大业将成,您不开心吗?”然后统统用那诡异可怖至极的表情看着永安王笑着,还发出尖锐的笑声。她们一遍遍的重复着,脚下还不停的迈着小步子像永安王踱来,伸出她们苍白的手去碰触永安王的身体、面颊。而她们身上佩戴着的金铃铛不停的随着她们的动作发出着“叮铃铃”的声响。
永安王大惊失色,他想要逃可是他的腿不能动,他一边叫喊着:“别过来!别过来!”一边不停的挥舞着双臂想要将这些东西驱逐开,可是那句如魔音般的话“王爷,咱们的大业将成,您不开心吗?”不停的在他的耳边环绕,他高声叫喊着,向外挣扎,只听得噗通一声,他重重的从龙椅上跌了下去,那些红衣女侍也紧跟着他而来,不停的抓着他似是想要将他吞噬掉,他恐惧的往前努力的爬着,嘴里不停的叫着:“阿曼!阿曼!救本王!阿曼!”
伴随着一阵极轻的脚步声,阿曼从地道中走了出来,他阴邪的笑着,手里把玩着那只骨哨,声调中透着难以抑制的兴奋哼唱着那首童谣:“羊羊羊,羊羊羊,跳花墙,墙墙破,驴推磨,猪挑柴,狗弄火,小猫上炕捏饽饽”他停在了永安王面前,永安王像是见到了救星一般,牢牢的抓住他的脚踝,他低下头一脸嫌弃看着永安王道:“王爷,不听话的小猫可没有办法上炕的。”说完又发出了极为嚣张的大笑,他弯下腰,伸出手指捏住永安王的下巴微微抬起:“王爷,咱们的大业将成,您不开心吗?”
永安王的瞳孔放大,惊惧之情到达了一种无法附加的程度:“鬼!鬼!你们都是鬼!滚开,滚开,离本王远点!”
阿曼松开钳制永安王下巴的手,缓缓站起来,又一脚踹开永安王抓着他脚腕的手,开口道:“王爷,臣还要感谢您,帮臣和臣的君王攻入这大盛,围困住大盛的皇帝,也让他感受了一番被围困住只能等死的感受。等臣杀了这大盛的皇帝,一定继承您的遗愿,将他的头割下来,悬在这城门口,让千人瞧,万人看,生生世世受人唾弃,你觉得臣这么做,您可还满意?”
永安王的表情极为愤怒,他张大了嘴想要出声,可是喉咙就好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般发不出声音来。一个红衣女侍从他的身侧爬了过来,她伸出一只白皙纤长的手,缓缓的塞入了永安王的喉咙深处,永安王的眼睛瞪的更大了,可是偏偏他的手脚不能动弹,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一切的发生。
在这暗室里,血腥气四处弥漫,那句“王爷,咱们的大业将成,您不开心吗?”此起彼伏的响起。黄金烛台火光跳跃,扑索扑索的爆了几个烛花,然后骤然熄灭了。
从暗处走出来了一个二十来岁的青年人,一副懵懵懂懂的表情,轻声叫着:“阿曼!阿曼!阿曼,你在吗?”
阿曼听见了那个年轻的声音在叫自己,马上便将那副满是邪气的表情换成了一副温和的神色,转而恭敬道:“皇上,臣在。”
那男子循着声音往阿曼那处走。阿曼用着极为兴奋的声音对男子道:“皇上,我们的大业就要成了,我们的国恨家仇马上就要报了,您也可以真的当这天下的王,离渊皇室的光复就在眼前了,皇上您开心吗?”
“真的吗?阿曼!”那男子眼睛亮晶晶的看着阿曼。
“真的,皇上。”
突然,一声尖叫传来,地室里的温度骤然上升,火光照亮了幽深的甬道,地上爬着的那些红衣女侍开始渐渐不受控制,相继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哀嚎,平静且苍白的脸上开始变得表情狰狞,极度的痛苦笼罩着她们。
男人年轻的脸上也开始笼罩上了一层痛苦神色。
“阿曼,朕好痛啊!阿曼,好痛”
阿曼一边扶着因为疼痛而无法直立的离渊皇帝,一边慌张的抓住脖子上挂着的骨哨放在嘴边吹着,只是很明显,他此刻的哨声已然乱了。
火光越来越近,越来越大,通往此处的通道全部都被火光所占满了。阿曼与离渊小皇帝是逃无可逃
被野心与仇恨驱使的人也终将死于野心与仇恨之中。仇恨与野心就像一团永无止境,永远燃烧着的火焰,吞噬掉这条路上所有贪心的人。
陈敬站在密林深处的地室通道外,看着从地室通道口冒出的滚滚黑烟。
天光乍晴,这一场轰轰烈烈的大雨也终于是消停了,乌云飘散,细碎的天光透过树杈间的空隙星星点点的落在地面上,地面上的水洼倒映着微微飘散而过的云彩,四下里尸横遍野。
失去了操控者的傀儡军一如当时阿曼与黄陌所说的那样,全数如同失控了的野兽一样,狂躁起来,他们变得毫无章法,只一味的攻击,不光攻击大盛的兵士,也自相残杀。在安肆城的指挥下,一桶桶的火油从城墙上浇了下去,一声令下,穆州军全数停止了进攻与防御往后方撤退。
黄陌看着眼前溃不成样的傀儡军,便心知黄家与永安王谋划了这么长时间的这场阴谋定是失败了。黄陌抓起马缰,抬头又望了一眼城楼,他心中之情其实非常复杂,既有些许庆幸永安王与阿曼的阴谋没有得逞,又有些失望,这天下终归还是李滇那个小人坐着。
至于他心中的安凝华,其实这么些年他都明白安凝华是自己选择的李滇,但他不愿承认,他反复的告诉自己他与安凝华是相爱的,是李滇强娶的安凝华。可是渐渐的这套说辞就难以说服自己了。安凝华死了,是如何死的明眼人都知道,他爱得卑微,他这一辈子为情所驱使,将爱她作为自己活下去的动力。可是,现在他的孤注一掷,失败了,他赌了不该赌的人,可是他不悔,至少告诉了李滇,这个世上爱着安凝华、记着安凝华的不止他李滇一人。
黄陌一甩马鞭,调转马头,便快马加鞭的离开了这里,西北的罪孽,或许他得用一辈子去还。为了一场自以为是的爱情,折了一城人的性命
景程十九年,农历二月廿七,黄昏。城门口着起了一场大火,火光冲天,明艳的颜色甚至盖过了夕阳。安肆城因平叛有功,折了罪,成为了一芥庶人,安敬之也从牢里被放了出来,可是皇帝依然对他们不放心,将二人幽静起来,严加看管。西北漠城皇帝派去的钦差大臣奉皇命监斩了黄家余孽。黄大将军死于急病,黄陌不知所踪。
烟柳巷的茗烟阁里最有名的琵琶女柳愿破天荒的收了一个徒弟名叫柳承欢,我得知了这个消息后托离殇给柳承欢送去了一把上好的琵琶。
而丽妃是真的疯了
汉宫春月解语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