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沉舟看着快步走在自己前面的采薇，紧张的攥紧了手，他心中明白皇后这是特意给他们留出了独处的时间。他本来在心里装了满满的话想要和采薇说，可是现在确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更是不知该从何处说起。

“那...那个，采薇姑娘....”穆沉舟支支吾吾的还没说完，采薇就突然停下了脚步，顿了顿，随后突然转身看着穆沉舟，穆沉舟一下没站住差点撞采薇：“采薇姑娘......你...我...”

“穆将军，您别在那我呀，你呀的了。您可以直说，您是不是喜欢我？”采薇红着脸抬头看着穆沉舟道。

穆沉舟抿着唇，眸光来回的躲闪着：“是...没想到姑娘说的这么直白，不知在姑娘的心中看在下...觉得如何？”

采薇紧紧的抓着自己的衣角，学着平日里自家娘娘镇定的模样，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平静一些：“我...将军是个极好的人...我仔细想了想，采薇若能有幸与将军执手，也算的是三生有幸，修来的福分...”采薇说着皱起了眉头，低垂着眼眸。

穆沉舟听了这话心中简直是乐开了花，他受到了鼓励，刚想开口说什么。却又听采薇道：“可是将军，采薇不能与您在一起，采薇曾立下了誓言，采薇这辈子都要陪着皇后娘娘，娘娘去哪，采薇便去哪，除非娘娘不要我了，否则绝不会将娘娘一个人丢在这里。”说完她目光坚定的抬起头看着穆沉舟，又道：“将军，采薇对不住您，可能是要枉负了您的一番厚谊。您是将军，日后定会寻到比采薇好十倍百倍的女子伴您左右，采薇不算什么的，身份低微，又没有什么见识，就连这大字都没认全，将军，忘了采薇吧！这件事莫要再提！”

采薇说完朝着呆愣住的穆沉舟，恭敬的行了个礼。然后便头也不回的快步向长乐宫的方向走去。穆沉舟看着她的背影也不顾来往过路的宫人，高声道：“采薇姑娘！你是我穆沉舟这辈子见过的最好的姑娘，从第一次见到你时，我就喜欢你，一见到你我就觉得欢喜，姑娘.......我...心悦你。”

穆沉舟的声音越来越低，而采薇一边走，一边听着穆沉舟的这番话，尤其是当她听到穆沉舟那句‘我心悦你’时，眼泪终于再也绷不住了。她从小就和皇后娘娘一起长大，母亲告诉她，她这一辈子都要忠心、耐心、细心的伺候主子。她母亲也是这样的一辈子伺候着夫人，到了年岁便嫁给镇国大将军府里的管家，后来又生了她。

十几岁的年纪，若说她不向往那些话本子里才子佳人一见钟情的爱情故事也是假的，只是她从不敢相信这样的事情会发生在自己身，自己何德何能能得到一个大将军的喜爱，这样的事情或许只有在睡梦中她才敢想一想。穆沉舟是何人？天启国的少年将军，天启穆家唯一的血脉，天启太子近臣，喜欢一个小丫鬟属实不像话。

而此刻这个少年将军却蔫头巴脑的站在原地，低垂着头看着雨花石铺成的地面发着呆，这是他第一次这般喜欢一个人，他甚至在看见采薇的那一刻就想好了关于他们未来的一切。他打心眼里喜欢这个梳着简单的发髻，留着齐刘海，有一双圆圆大大的眼睛，她的眼里总是闪着亮亮的光，小小的嘴巴，也总是弯着唇角，笑起来还会露出两个尖尖的虎牙，显得俏皮又可爱。可是她大多时候却总是皱着秀气的眉头，脸挂着散不去的愁容。她永远跟在皇后身后，什么事都替皇后想着，就像那天在姑苏夜泊枫桥时，自己穿的那么单薄却还想着给皇后再加一件披风。

太子和明霞公主一起进入内殿去看早晨明霞吩咐小厨房做的糕点，而我和顾慕云则是继续站在木槿树下。我望向门外，缓缓开口道：“殿下，本宫想向您打听一下这穆将军的事，不知殿下可方便与本宫讲一讲？”

顾慕云朝着我拱手行礼道：“娘娘请问。”

“这穆将军家中有几口人，可以妻室子女？家产几何？”

“穆家是天启名门，武将世家，世代忠烈。沉舟的父亲、兄长皆为天启战死，他的母亲早逝。这穆家下如今只有他一人，孤与他自幼一起长大，并肩也有几载，为人自是正直无二，无妻无子，就连通房都是没有的。”

“那他是因何故喜欢采薇的？”

顾慕云听了我这话却是笑了：“皇后娘娘，难道喜欢都是要有原由的吗？娘娘可知在这世最妙不可言又没有道理可讲的，便是这男女之间的感情。有的人你见他一面便心生欢喜，就想着能够再见他下一面，你若是真心喜欢，便想要一直见到他，不顾一切都要告诉他，你爱他。可是，于孤与娘娘而言这样的感情属实过于天方夜谭，不切实际的很。所以沉舟与采薇姑娘间的情谊便更是珍贵。娘娘，孤愿为沉舟担保，除了他与孤目前的处境外，沉舟当真算的是这世间最值得托付的男子，若是采薇姑娘也属意于沉舟，孤恳请娘娘莫要阻拦。”说完他又极为恭敬的朝我行了个礼。

我笑了笑让他起身：“殿下所说本宫心中有数。本宫也有意为采薇找一户好人家，殿下既与太子同谋，还特意去了姑苏给本宫传话，想必该是知道本宫在这宫中算得是危机四伏，看着倍享宠爱与荣华，实则却也算的是朝不保夕。采薇从小与本宫一起长大，情同手足，未来之事谁也说不好，本宫断然是不忍心让采薇与本宫一道来冒这个险。”

“娘娘的意思孤明白了。只要采薇姑娘愿意，他日待孤归国，定当为沉舟与采薇姑娘举办一场盛大的婚礼，让谁都不能薄看了采薇姑娘去。”

“那便有劳殿下了。只是殿下，本宫还有一事，不知当讲不当讲。”我犹豫的看着顾慕云道。

顾慕云爽朗一笑：“有何当不当讲的，娘娘但说无妨。”

我认真的注视着他的眼睛，道：“殿下与太子谋，本宫本不好说什么的，只是本宫还是要提醒殿下一句，求人不如求己，掌权不如忘权，螳螂捕蝉尚有黄雀在后。”

顾慕云满是自嘲的看着我道：“皇后娘娘所说的道理，孤都明白，可是孤没有别的办法了，这天启之事不比大盛简单到哪里去，皇后娘娘可知昔年大盛的婧仪公主？”

“自然，天启的皇后娘娘与家父尚且还有一段传闻，怎会不知呢？”

“她薨了，明霞还不知道。烦请娘娘先不要告诉明霞，天启那边秘不发丧就是怕延误了明霞的婚事。”

我听了这个消息倍感震惊，缓了好一阵才问道：“这....如何没的......”

“这皇宫里的事，皇后娘娘该比孤更清楚吧！所以哪怕是为了她，孤也没的选择了。”

“殿下节哀。”

顾慕云又朝我笑了笑，道：“娘娘可知，孤的母后生前曾写了满满一匣子的信，每一封信都写了敬之亲启...她待安少将军可谓是用情至深。所以可见，婚姻二字属实该是与自己心中的良人一起，方才算是圆满，不然就算是为了家国大义，到头来也只能算是悲剧一出。”

悲剧一出...谁说不是呢？我父亲心中装了婧仪公主一辈子，婧仪公主至死也没忘了她的少年敬之。二人皆是为了家国大义，可这家国大义却又负了有情人......婧仪公主尚且可以将心中苦闷冠‘敬之亲启’写下。我又能冠以何人的名头？

“那本宫便愿殿下，今后能找到一个一看见她便会满心欢喜的良人，共度此生。”

坐在殿内的太子看着院中站在木槿树下相谈甚欢的两人，不禁皱起了眉头，他也不知为何，看见这二人走的近他便心中不悦。

明霞满脸疑惑的看着他手里拿着茶盏举在面前却一直不喝，忍不开口问道：“殿下，您怎么了？可是不舒服？”

太子听见明霞的声音这才回过神来，将手中举着的茶盏放在一旁的红木矮几，笑了笑道：“没什么，孤只是在想，皇后娘娘与慕云兄这是在说什么，看着他二人好像很聊得来的样子。”

明霞也向门外望去，看着站在木槿树下的自家兄长与皇后娘娘，也是满脸的疑惑：“是啊！他们在说什么呢？会不会是采薇和穆将军的事啊！我看兄长与皇后娘娘好像都有要撮合他俩的意思。”

“采薇和穆将军？”

“是啊！殿下不会还不知道吧！不过殿下为何对皇后娘娘这般关心？”

“哦？不过就是有些好奇罢了，公主多想了。”

太子说完，理了理衣袖，站起了身，又对明霞公主道：“公主，孤还要去向父皇问安，先失陪了。”

明霞也赶紧站起身：“可是，殿下这糕点还没好，殿下不尝尝吗？”

“来日方长，不急于这一时半刻。失陪了。”说完，太子也不管明霞公主在他身后还欲再说什么便向殿外走去。

顾慕云看见朝我们走来的太子笑着招呼道：“律兄，这是准备走了吗？”

太子走到我们身边，眼神牢牢的盯着我，笑着对顾慕云道：“是啊，慕云兄。父皇还等着孤去给他请安呢！是吧，母后！”他将最后‘母后’二字咬的很重，似是在刻意的提醒着什么，说完他竟是一把拉住了我的手腕：“母后，做儿臣的拉一下母后的手，想必母后不会介意吧！”

我没理他，只是冲着满脸惊诧，不明所以的顾慕云笑着点了点头：“殿下见谅，皇那边的确是等着我们去问安。”说完我又不着痕迹的瞪了一眼拉着我的太子，又用力的想要将自己的手腕从他的手中拽回，太子的手与皇帝的不同，皇帝的手总是苍白且少温度，可是太子的手却总是很温暖......

太子似是感受到了我的力道，却是将我拉的更紧了。

顾慕云看着我俩，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好，过了好一阵才干巴巴的说了句：“皇后娘娘和律兄，当真是...母慈子孝啊！”气氛被‘母慈子孝’这四个字一下子降到了冰点。

拉着我的那人，一下子没忍住竟是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他抬手轻轻的拍了拍顾慕云的肩膀，笑道：“慕云兄啊！回头来平阳阁请你听曲儿！今日孤就先走了。”说完便拉着我大步向门外走去，我满是歉意的转头冲着顾慕云又点了点头。

“恭送皇后娘娘。”

待出了明霞公主的槿欢阁，来到了不远处的竹林时，太子终于是放开了抓着我的手，停下了脚步。我揉着被他抓的生疼的手腕，嗔怒的看着他道：“太子不觉得今日太过分了吗？这一路来来往往的这么多宫人，若是被人说了闲话去可如何是好？而且当着那天启太子与明霞公主的面做此举动，太子不觉得属实有失体统吗？”

太子却是突然凑近我笑道：“那依着皇后娘娘的意思，若是没有这些不相干的人，孤这般就不算是有失体统了吧！”我抬手便毫不客气的朝他的脑门推去：“太子莫要偷换概念，说这些浑话。本宫与太子是何关系，想必你我心中都清楚，本宫会做好本宫该做的，只是也希望太子莫要再做这种令人困扰的举动了。”

“令人困扰？母后可有想过，他日孤成了大事，你也别去追什么自由了，就留在宫里做个太后。若你不想做太后，那孤便给你换个身份，留在孤身边不好吗？”

我看着他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样，皱着眉打量着他的眸子：“太子与皇还真是像！都是这样自私的人，将本宫留在宫里当太后，与新皇私通？还是像如今的太后娘娘一样养一个如禾苏般的男宠？再或是换一个身份，当你的宠妃，嫁完父亲嫁儿子？本宫想要的皇给不了，太子你也给不了。”

我与太子互相对视了半晌，太子突然笑道：“娘娘可真是不禁逗啊！孤向来说话算话，既然答应了你给你自由，便不会食言。只是，还有一事，皇后娘娘还是离那天启太子远一些的好！毕竟，父皇对于其他男子的包容度可不比对他儿子的高。娘娘可莫要坏了大事才好。”

我也看着他笑了笑：“本宫心中有数，不劳太子费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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