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昭仪眼里泛着莹莹泪花,对皇帝道:“皇上,臣妾们就这般不讨您喜欢吗?在您心里难道我们就比不上皇后娘娘分毫?”
皇帝冷眼看着苏昭仪道:“你怎好与她做比。”
“皇后娘娘不久前可是刚顶撞了您,世人都说女子最重要的就是乖巧柔顺,皇后娘娘哪里符合!”
我不禁摇头,这个苏昭仪还真是不太聪明,以前和杨妃为伍时,倒还不至于这么蠢,现在当着皇帝的面说这样的话,可真是蠢上加蠢。
皇帝喜欢谁,不喜欢谁,那都是帝王之心,如何可测,说好听了她这是女儿家使了点儿争宠的小性子,说不好听了不就是在揣度圣心。
要问我觉的谁是最可能被人利用做出下药举动的,我觉得就唯有这不怎么聪明的苏昭仪了,那日在长乐宫中,我顶撞皇帝之事,说白了,皇帝下令不许外传,就连我脸上的伤,对外也只说是不小心弄得。
宫中妃嫔或许能猜出一二,可是那之后我与皇帝之间恩爱不减。
所以能确定的知道我顶撞皇帝,不得不说苏昭仪的消息还真是灵通。
皇帝似是也听出了些端倪,他看着满脸委屈的苏昭仪,道:“苏昭仪,皇后如何朕心里清楚,她顶撞朕?朕都不知你又是从何知晓?”
苏昭仪有些慌了,她道:“这.......宫中人人皆知,况且,那日皇后娘娘撞见臣妾与皇上在一处的时候,皇后娘娘说话也极不客气!”
“哦?人人皆知?若是你说的那不久前,那次算上你,也就只有三人知晓吧!朕未曾对外说过,皇后未曾说过,你难道对人说过?”
苏昭仪听出了皇帝语气中的不善连忙跪下,道:“臣妾不敢,臣妾没对人说过!”
“那朕也是好奇了,你说的不久前是哪个不久前?嗯?”
“就.....就是禾苏公子死的那次!还有皇后娘娘脸上的伤........”
她话还没说完,我就已经感受到皇帝身上散发出的寒意,我在心里都替她捏了把汗,人,怎么可能蠢到这种程度。
她不聪明到我都开始质疑自己是不是怀疑错了人,就苏昭仪的这个样子真的能下得了药吗?
一旁的玉妃面色也不大好,但到底人家是公主,沉得住气,乖巧的站在一边不言语。玉妃一个连东珠都看不上的人,能和苏昭仪混迹在一起也是有趣儿了。
果不其然,这摊浑水,玉妃定然是不会蹚的,她向皇帝行礼说自己宫中有事,也没管苏昭仪向她投去的求救目光,便径直的离开了勤政殿。
玉妃走后,我也没有再藏着的道理。
本来我就打算找个机会会一会苏昭仪的,没想到今日这么巧,她就送上门来了。
至于我为什么怀疑她,原因也很简单,我划破脸那天,长乐宫中的风波始作俑者是杨妃,杨妃若只是这一串阴谋中的一环,那么现在阴谋还在继续。
我若是背后操控者,定然接下来的事情执行,依然会选择和整件事情有牵连却未受到影响的人。
苏昭仪嘛一来,她虽是杨羽送进宫的,进宫后与杨妃一直是同盟,可是却丝毫未受杨妃牵连还是好好的做着她的昭仪。
二来,她心思简单容易操控,知道的又多,可以说是完美的接盘了杨妃在宫中所有的部署。
三来嘛,就是她这张和我长得很像的脸,搞不好事情办妥了就能将我取而代之,也是她的野心所在。
试问这样一个有野心又不聪明还知道很多的人,不是最好的人选吗?
我从屏风后出来,苏昭仪吓了一跳,我道:“诶呀,真是不巧,顶撞皇上的本宫就在此处,昭仪,长乐宫里有一件更好玩的事,你要不要和本宫与皇上一起去瞧瞧?”
苏昭仪赶忙摇头,十分勉强的笑着道:“不了不了,改日臣妾再去长乐宫里拜会娘娘,今日就不打扰皇上和皇后娘娘雅兴了。”
我坐在皇帝身边,看着她笑道:“别呀,正好有些事儿,要向昭仪讨教,本宫近日听了个怪谈,说是这世上有一种东西是可以控制人的神志,转而让其陷在内心最深层次的痛苦里。本宫初次听闻时,也是觉得稀奇,不知昭仪可听过?”
苏昭仪面色惨白,尬笑道:“臣妾见识短浅,不知。”
“没关系,正好长乐宫里有,苏昭仪与我们一起去看看,便就知道了。人活着嘛,总是要多涨涨见识的。”
皇帝起身道:“走吧,苏昭仪。”
皇帝也发了话,苏昭仪这次不敢不从。
其实我也没有那么笃定我的猜测就是真的,不论是下了迷幻神志的药,还是杨妃只是阴谋中的一环,亦或是,那九具婴儿死胎是某种仪式,全是我的猜测。
但是事情的真相似乎也全都在按着我的猜测走着,不论是那连地狱几层都搞不明白的假高僧,或是眼前这个明显心虚的苏昭仪,再或是我幽禁的那一天早上来送饭的老嬷嬷说的那话,她说我就是个替身,宫里的苏昭仪早晚有一天会取代我。
野心不就是最好利用的东西?
我与皇帝带着苏昭仪回到长乐宫已是到了午时一刻,陈贵妃在廊下抱着猫都快打起了盹儿,福盛也是哈欠连天的,假高僧跪在廊下被太阳晒着满头大汗,祁艳靠在柱子上,紧盯着正殿。
见我和皇帝来了,陈贵妃连忙上前行礼,她怀里抱着的猫也跳开了。
见到我们身后跟着的苏昭仪时,陈贵妃的眸光暗了暗。我与她对视了一眼,点了点头。
福盛带着皇帝进了正殿,我不愿意再看一眼那些东西,就也没跟着进去。
陈贵妃自是怕沾着晦气,就与我一起站在外头说起了小话:“那个高僧受不住打昨晚招了。”
“哦?是谁让他来的?”
“是谁他不知道,他也没见过,只说是宫里一个位分不低的娘娘。那个女人又是怎么回事?还有正殿里那东西......”
“陈贵妃,本宫觉得现在事情恐怕不只是宫斗,所有的一切都是环环相扣的。正殿里的脏东西我猜测是那日长乐宫中张氏闹事那一天被放进来的。
那天你走后,我与采薇偷偷去了勤政殿,长乐宫中有一段时间是没有人的,正好能被布置放东西。晚上是扮做我模样的祁艳和采薇一起回来的,张氏正巧就行动了,而且下的都是死手。
若是放东西的事是杨妃干的,那她又为何要让张氏下死手呢?
我也想过是不是在以备无患,可若是这样,杨妃就该耗到彻底看到结果的那一天,为何要自杀呢?况且她都死了,事情又过了那么多天假高僧才出来蹦跶,你不觉得奇怪吗?还是在那天之后我与四公主才陷入的梦魇,所以这事绝不可能是杨妃做的。这是其一。
其二,这一切的种种都像是古书中记载的某种仪式,杨妃让人杀我杀就是了,为什么要弄人脸面皮挂在树上,还要在行刺之时在房梁上倒挂没有脸的尸体?
况且张氏只有一人,我们都忽略了,那具尸体是何人挂上去的,张氏就算被下了蛊有超常人之力,可我听采薇说那尸体是在张氏出现之后才突然冒出来的。张氏不可能做到。
一切又都那么凑巧的发生在了同一时间点,你说杨妃只是教唆了张氏,不知其余的事,那我们是不是可以猜测,杨妃只是整件事情其中的一环,也只是被人利用了。”
陈贵妃听的愣住了,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皱着眉问我道:“那,这人究竟有何意图?”
我看了看皇帝,对陈贵妃道:“之前我被永安王绑架,他说要扒了我的面皮,还要当着皇上的面杀了我。”
陈贵妃拿着帕子捂着嘴惊讶道:“他意图所指是皇上!”
我点了点头:“如果真的是我猜测的这样。不过那人和永安王还不一样,永安王那是直接傀儡军压境,这人我觉得他应是不能露面,手里也没什么资源,还对皇上恨之入骨,皇上定然也是夺走了他什么重要的东西,他才会如此从后宫入手。至于那个苏昭仪,恐怕就是杨妃之后的那一环,给我与公主下迷药之人。”
“那假高僧呢?”
“假高僧再审也没有用,他应是真不知道是何人指使的,宫中位分极高的娘娘,回头再整出个杨妃来,不就有意思了。”
“那审问他不就没有用了?”
我拉着陈贵妃的胳膊将她拽的离我近了些道:“有用!至少他知道屋里的东西有什么用!”
“屋里到底是什么?”
我笑了笑,将声音压的更低道:“死胎,九具死胎。从两日前开始我就一直能闻到一股子臭味从正殿传出来,我进去找过什么也没有,其余人连那都不敢靠近,便也无人在意,直到昨天才被发现。
那三只大箱子是我用来放孝懿皇后遗物的,现下那些东西也不见了。我估摸着,苏昭仪可能会知道在哪。但是怎么撬开她的嘴,让她说出背后之人,就得看皇上了。”
“天啊,真是丧天良了!真是这样,背后那人就该凌迟车裂,搞这伤天害理的事!”
“小点声!这都是猜测,况且你陈贵妃恶名在外说这种话,本宫听着还真有点怪!”
陈贵妃朝我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臣妾是害了不少人,但都是明面的,从不搞这些手段!也不屑于这样,臣妾说让她五更死,她就活不过六更。谁整这些破烂玩意儿,皇后娘娘你这是瞧不起臣妾啊!
臣妾做过时间拉得最久的坏事,就是安凝华的事,温水煮青蛙那也是皇上属意的。”
我与陈贵妃正说着话,就见皇帝神情凝重的从正殿里出来了。
他坐在廊下,沉默了好久,才道:“朕瞧过了,这件事,朕会处理的。皇后,长乐宫近日你也不必住了,映岚在玉鸣宫,你就暂且搬去陈贵妃处吧!等事情了结,朕会让人将长乐宫修缮一番,到时候你再搬回来。”
我行了个礼,道了句‘好’。
皇帝这般说,其实对我而言就是最好的事了,这件事事关重大,已经不是我能解决的,刚刚我与陈贵妃在外面说了许久的话,皇帝和福盛在殿里也待了很久,依着皇帝的情报,他怕是已经知道了些什么。
我现在要做的就是安静的等待一个结果。
苏昭仪站在一边角落里,瑟瑟发抖,低着头,一双眼睛还在我们几人的身上不停的转着。
我和陈贵妃回了玉鸣宫,四公主还是缠绵病榻,但精神是有些好转了,见了我很是开心,中午还多用了一碗甜粥。
问了陈贵妃才知道她将玉鸣宫上下都打扫了一遍,将公主从里到外的东西都进行了更换。那些被换下的东西,她想着有用也就没扔。
我与她在这件事上能做的,就是查明白致幻的到底是什么药,采自哪里,何人可得?
真是想不到继我与她和解之后,还能有一日共事,陈贵妃也表示十分新奇,虽然还是讨厌我这张脸,但好在我脸上顶着个疤,她看着还算有几分顺眼。
陈贵妃这些年迷信的很,她说是坏事做多了,总是有所忌惮,这也让她认识了不少所谓的大师,高僧。
我在她宫里住了三日,也见了不下十几位号称在京中有名的大师。却无一人觉察出究竟是何物上被下了药,下的又是什么药。
陈贵妃让人去勤政殿打探消息,可是皇帝那边口风很紧,据说苏昭仪被关了起来,皇帝近日常常往天牢里跑。天牢里有谁,我们都知道,但似乎,天牢也不牢靠了。
皇帝自诩皇权在握,还是大盛开国起从未有过的集中,但就我如此观之,内忧外患从未有一点少过的。
入夜,我与陈贵妃一起坐在廊下,我手里端着一碗她做的桂花酒酿,甜丝丝的。
她不着珠钗,只穿着一件丝制外衫,靠在贵妃榻上,手里一柄白玉扇轻轻的摇着。
望着宫墙之上挂着的一弯月亮。
“陈贵妃你为什么那么喜欢芍药?”
陈贵妃声音有些慵懒道:“因为它是比牡丹更美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