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皆道，牡丹是万花之王，牡丹一开群花失色。偏偏臣妾就觉得芍药丝毫不逊色，况且臣妾可是贵妃，皇后变了臣妾还是贵妃，臣妾用不得牡丹，还不能用个芍药了？”陈贵妃说完笑着看向我。

我拿着小汤匙轻轻的搅着碗里的桂花甜酒酿：“陈贵妃你心里可有过什么不能化解的怨恨？”

陈贵妃像只猫一样，微微舒展了一下身子，闭上眼睛道：“那可太多了，宫里待久了谁没点儿恨啊！因利而聚，因利而散，都是为了活着，寂寞的活着。

不过啊，臣妾得提醒你一句，不要和太子走的太近了。他的性子可不像安凝华，十足十的像极了皇上。你也看见了太后的下场，别将自己也变得那般不幸了。”

我抿了一口手里捧着的桂花酒酿，问道：“你见过晗元五皇子和六皇子吗？”

过了好久，陈贵妃叹了口气，方才道：“见过，那都是年少时的事了，皇上他们兄弟几个有一个算一个，都不是好的。

五皇子和六皇子的母妃出生世家，乃是开国大将宁家的女儿。许是母家是武将所以他们极擅骑射，先帝对他们也算是疼爱有加。

当年这二人倒是聪明，没和李诚站队。所以现在下场也是最好的。待在天牢里，除了不自由，至少还活着。”

“那皇上当年可对他们做过什么不好的事吗？”

陈贵妃睁开眼，坐起身，道：“不好的事？那.......就是宁妃的事儿了。宁妃为人刚正，臣妾也是听说的，当时皇上逼宫，被宁妃撞见了，于是皇上就亲手杀了她。五皇子和六皇子与他们的母妃感情极好，皇上登基后他们还意图为其母报仇，四处宣扬皇上皇位来的不正，然后随便找了个由头，就被关进天牢里去了。”

“那...他们的家眷如何了？”

陈贵妃思索了一番道：“还能如何？都是少年人，年纪再大都大不到哪去，出宫立府也不过是几日的事，家眷无男丁，女眷嘛......五皇子的正妃当时怀了孩子，五皇子再三恳求希望皇上能赦免他们母子，最后皇上决定如何臣妾不知，但是听说他们母子俱亡，死的时候五皇子妃倒在地上，血流了一片，当时听了个热闹，也觉得吓人。”

我看着她笑了笑。

陈贵妃突然神情一转，压低了声音道：“你是说，是报复！”

我点了点头：“皇上近日总是往天牢跑，只怕天牢出事了，五皇子六皇子只怕不在里面了。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不就是这么个理儿。”

“可是事情都过去这么多年了，仇早不报晚不报，为什么偏偏选在现在？”

“这谁知道呢？不过之前杀晗元废太子李诚时，本宫去过天牢。”

我将碗中最后一点酒酿喝掉，把碗放在旁边，和陈贵妃一起发起了呆。

想来进宫这才多久啊，什么怪事都遇着了，若是换了以前我肯定不相信这世上还能发生这样那样的事，还能和这个我曾以为在宫里对我而言最危险的陈贵妃待在一起，还竟是这般从未有过的安心。

我看着晚风拂过她鬓边碎发，扬起发丝。廊上挂着的宫灯，暖黄色的光打在她脸上，照的整个人都美的不像样。想来她也是和我母亲一般年岁的人，却还是这样好看。

陈贵妃察觉到我在打量她，笑着问我道：“皇后娘娘为何这般看着臣妾？”

“看着你，我有些想我母亲了。”

陈贵妃面上的表情僵了僵，道：“皇后，你在胡说什么，虽然臣妾和你母亲是一辈人，但现下你我共侍一夫，这般说就有些不合适了吧！况且，像张蕊那样傻的人，臣妾才不屑与她做比。

当年她扬言非安敬之不嫁，安敬之有什么好的，一心一意就念着那个婧仪公主，安家上下又是出了名的愚忠。你看这下好了，安家折腾没了，安敬之也不知去了哪。

不过臣妾倒是也没资格说她，至少她还尝过情的滋味，生下了个你，臣妾什么也没有，只剩下这双沾满了鲜血的手。

你还记得拜合蒂吗？她死的时候托臣妾将她的弟弟阿合奇送回家，可臣妾到现在也不知她那弟弟在哪。拜合蒂是臣妾一杯毒酒送走的，她问臣妾说，做了这么多坏事不怕遭报应吗？

臣妾当然怕啊，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呢？”

陈贵妃这话说的很是有些萧索，悲凉的似乎在心里藏了一场秋雨，一下就停不下来，一点比一点寒凉。

回到陈贵妃给我收拾的偏殿，采薇还坐在桌边绣着帕子。我进去坐在她旁边也顺手拿起针线。

烛火扑簌着烛花，香炉里的香烟袅袅，殿外廊上陈贵妃养的猫在叫着，猫一叫，采薇就浑身一激灵，手指就被绣花针扎了一下，疼的她又是一哆嗦。

从张氏夜袭那次过后，采薇就听不得猫叫，一听心里就发毛，可是偏偏又得跟着我一起住在玉鸣宫里，所以这几日她的精神都不好。

“采薇，别绣了，夜深了该休息了。”

采薇看着我笑着摇了摇头：“没事儿的小姐，还剩一点了。您先去睡，采薇守着您。”

我将她手里的帕子和针线拿走，道：“采薇，这些帕子今天绣不完就不绣了，左右也不是什么着急的东西。”

采薇低垂着眉眼，道：“可...这是采薇唯一能做的事，陈贵妃可以陪您一起查那些事情，采薇只是个小婢女，胆子又小，什么也做不了。”

我拉过她的手道：“可是采薇能做的，别人也做不了。”

采薇抬眼看着我小声问道：“采薇能做什么？”

“采薇啊，能一直陪着我，是这个世上最懂我也最关心我的人，对不对！我听祁艳说，上次若不是你最后给了那张氏一击，他们哪能这么容易就抓住她！还有从进宫到现在哪一件事不是我们一起经历的？”

采薇露出了一个笑脸，我拍了拍她的手：“已经三日了估计很快我们就能回长乐宫了。”

采薇摇了摇头：“奴婢倒是不怎么想回去，回去怪可怕的，谁知道还会有什么东西。不如玉鸣宫好，虽然有很多的猫，奴婢对陈贵妃还是印象不好，但至少小姐是安全的。还有人能和您说说话。回到长乐宫到处就又都是冷冰冰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