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发了林楠,林桐去了母亲的院子,先前林楠的那些话,她心里有些疑惑,却也明白从母亲口中打听不到什么。
“夫人,姑娘来了。”
“母亲。”林桐一进屋就看见母亲慌慌张张的抹眼泪,她心里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桐儿怎么过来了?”林夫人眼角泛红,把女儿拉到身旁一起坐着,面上笑的有些勉强。
林桐看着母亲强颜欢笑的模样,原本想说的话有些说不出口了。
先不说她到底是不是的林桐,至少这段时间林夫人是真心待她,在这之前她从未体会过被母亲关心着的感觉。
“母亲是在为乔姑娘的事难过吗?”有些话不得不说,现下说出来让母亲难受一会儿,总比往后吃亏的强。
林夫人本不想在女儿面上提这件事,但女儿眼里的担忧真切实意,有些话她也找不到合适的人说。
“母亲是有些难过,不过你祖母说的也对,林家不能无后,左右你父亲和祖母不会让旁人越过我去,就算乔氏生下儿子,也会抱到我身边养着。”
林桐皱眉,母亲若真的能想开,又怎么会有今日乔姨娘的事,看样子她今日只能把这件事摊开了说,“母亲,这么多年父亲为何没有纳妾,青姨娘不算。”
林夫人回忆起过去的记忆,愣了愣道:“你父亲当年娶我的时候答应过不纳妾。”
“所以即便这些年母亲无所出,父亲也没有动过纳妾的心思对吗?祖母应该不止一次提过给父亲的纳妾的事吧?父亲没有应下对不对?”林桐的语气不经意间带着当初身为皇后时的压迫感。
林夫人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青姨娘是我为你父亲纳的妾,你父亲不同意,是我劝着你父亲应下的,后来出了一些事,青姨娘死了,你祖母一提纳妾,你父亲就用青姨娘的事回绝你祖母。”
“母亲,纳乔氏的事,可以问过父亲再做决定。若是父亲同意,乔氏被纳为贵妾,日后生下父亲的长子,就算抱在母亲身边教养,也难免与乔氏亲近,母亲可另作打算。”
林桐心里估摸着父亲应当不会同意,但人心这个东西经不住考验,母亲还得做好最坏的打算。
“我知道的,等你父亲回来,我会与他说,若是他同意纳妾,我会安排的。”林夫人明白女儿的意思,有些事她不是想不明白,只是不愿意去做罢了。
林桐见母亲明白了她的话,反而不知道该接着说些什么,无子这件事对母亲来说是很不利的,祖母虽然强硬,但这件事到底是没做错的。
“母亲,时候不早了,我先回去了。”林桐起身,母亲的事处理了,她还有一件事需要去确认。
走到门口,林桐还是回头问了一句,“母亲,您早知会有今日的局面,不然您也不会劝父亲纳了青姨娘,为何后来一直不曾再继续呢?”
林夫人脸色一变,语气有些飘忽的开口:“母亲有你就够了,你不必担忧这些事,无论以后有谁,你都是林家的嫡长女,是母亲的女儿,谁也越不过你的。”
“女儿知道了。”林夫人十几年无子,不给丈夫纳妾,仍能坐稳林家主母的位置,说明她自不是蠢人。
明明林夫人一开始就可以多抬几个通房,等生下长子就打发了孩子的生母,这也是通常人家主母都会做的事。
林夫人抬青姨娘的目的就是如此,只是不知道为何后来林夫人再也没有过这样的打算。
回到自己的房里,林桐叫了云翠进屋,环视周围,她在这里住了两个多月了,所知道的一切大多是出于云翠口中。
“云翠,你记得你跟在我身边有多长时间了吗?”林桐坐在妆台前,仔细的打量着铜镜中那张熟悉的面孔。
“奴婢自幼便跟着姑娘了,如今也快九年了,是奴婢做错什么了吗?”云翠忐忑的看着自己姑娘的脸色,姑娘突然这样问她,定是有什么不妥。
“方才二妹妹说,林家真正的嫡长女叫林梧,已经夭折了,我只是父亲捡回来宽慰母亲的替身。”林桐转过身盯着云翠,不放过她脸上一丝一毫的变化。
“二姑娘当真是不知所谓,她还有脸提这件事,奴婢这就去找夫人为姑娘做主。”云翠瞪大了眼睛,气的脸颊涨红,怒气冲冲就要去找夫人。
林桐拉住她,将她按在椅子上上坐下,深吸一口气才缓缓开口:“母亲为了祖母要给父亲纳妾的事心烦着,这件事不用告诉母亲,我只是想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云翠缓了好一会儿才把怒气压下去,将一段往事细细道来。
“这件事还得从青姨娘说起,当初青姨娘的死,对外是说病逝,实则是因为谋害嫡女被发现,老爷让人打死的。”
“青姨娘还是夫人身边的婢女时,就是一众婢女中姿色较为出众的一个,那时夫人与老爷感情深厚,羡煞了许多人,青姨娘就在那时候动了心思,有夫人压着,她并不敢做什么出格的事。”
“夫人生姑娘时伤了身子,大夫说难以再孕,夫人之后便把青姨娘给了老爷做通房,并许诺青姨娘生下孩子后抬做姨娘,若是生了男孩,就由夫人教养,以后就是府中的嫡长子。”
“老爷早就看出青姨娘的不安分,对青姨娘很是不喜,在夫人的劝说下,勉强去了两次,青姨娘之后有孕,只是运道不好,生下的是个姑娘,老爷却再也不愿意去青姨娘的院子。”
“不受宠的姨娘有时还不如主母身边的一个婢女,青姨娘慢慢的也明白了自己的处境,开始在夫人面前做小伏低,希望夫人将二姑娘养在身边,日后有更好的前程。”
“夫人原本是答应了的,老爷得知后却又将二姑娘送回了青姨娘的院子,说是大姑娘体弱,夫人照顾的辛苦,二姑娘还小,跟着生母才好。”
“老爷断了青姨娘的心思,青姨娘又每日里带着二姑娘去老夫人跟前请安,二姑娘那时人小,被青姨娘教的嘴甜,老夫人很是喜欢。”
“老夫人是个极重规矩的人,哪怕再喜欢二姑娘,也从来都是嫡庶分明,无论什么好的,都是先给姑娘。”
“青姨娘大概明白,只要有姑娘在一天,二姑娘永远都是庶出的不受重视的那一个,所以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动了想要姑娘去死的心思。”
“姑娘六岁时,突然病的很重,请了许多大夫都束手无策,眼睁睁看着姑娘就要断气了。老爷听说医术高明的普陀寺高僧仁光大师正好在徐州,便亲自去请大师为姑娘诊治,这才得知姑娘是中了毒,老爷查到是青姨娘动的手,下令让人将青姨娘打死。”
“大师保住了姑娘的命,也算到了姑娘命里有这一劫,命数里注定活不到成年,哪怕大师出手相救也是无用,老爷跪了一天一夜,求大师救救姑娘。”
“大师答应救姑娘一命,让老爷每年捐一千两白银施粥赈灾,往后老爷与夫人要一心向善,不能妄造杀孽,以此为姑娘积福,还要老爷对外宣称姑娘病逝,并拿姑娘的贴身衣物下葬。”
“姑娘生来身子就弱,青姨娘用的毒毒性虽慢,却难以医治,大师将姑娘带回普陀寺,奴婢就是那时候被夫人安排去照顾姑娘的,姑娘的身体调养了一年才勉强清出体内毒素,三年才能下地在外面走一走。”
“等姑娘的身体彻底调养好,已经过去了六年,姑娘已经十二岁了。三年前,老爷派人接姑娘回府。”
“大师和老爷说,姑娘命数多厄,这些年全靠寺中佛法镇压,才得以安然无恙,一旦离开普陀寺,恐怕难以逃脱命中注定的劫数。”
“大师说若要姑娘平安度过这一劫,只能瞒天过海,逆天改命,改了生辰八字和姓名,重新入族谱,所以二姑娘口中说的林梧,确实是是林家众所周知早夭的嫡长女,也就是姑娘你。”
“姑娘回府必须有名正言顺的身份,于是老爷对外宣称,当年夫人生的双生子,两个孩子都体弱难以存活,是仁光大师路过,算出幼女命数太轻,若能常年侍奉于佛前,便能保住性命,所以将幼女送去普陀寺调养,等十二岁度过劫难才接回府。”
“因为姑娘自幼多厄,老爷和夫人难免对姑娘纵容了一些,无论姑娘做了什么都不忍责怪。姑娘这次出事,大师早有预料,特意叮嘱过要将大师赠予姑娘的佛珠一直戴在身上,说是不能挡灾,但能保命,说不准这一次就是这串佛珠救了姑娘一命。”
林桐闭了闭眼,在脑海中把云翠所说的一切过了一遍,睁开眼时面无表情的看着云翠。
“你说的这些府里除了父亲母亲祖母,应当没人知道了吧?云翠,我若是没记错的话,你只比我大两岁,按你所说,我出事时六岁,你才八岁,这些事你又怎么会知道的如此清楚?”
“姑娘,奴婢是林家的家生子,奴婢的娘是夫人的陪嫁婢女,当年夫人让奴婢去伺候姑娘时,我娘跟我说了一些大概,还有些事是姑娘在寺里时跟奴婢说的,奴婢和姑娘回府后,又打听了一些事拼凑出来的。”
“姑娘,您是不相信云翠了吗?”云翠不敢置信的看了一眼林桐,脸上满是难过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