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茶添了三次水，终于熬到了子时，沈父在院子门口点了鞭炮，在一阵噼里啪啦声中孟青青度过了在大宁朝的第一个新年。

这里守岁的要求没有那么讲究，过了子时就可以去睡了，不必熬个通宵。早就开始打盹的众人见着鞭炮放完了，吃完一顿刚煮好的白白胖胖的饺子，便各自回自己的房间睡觉。

沈湛洗完澡擦着头发出来，就见他洗的香香的媳妇，正倚在床头给那只红柿小鸟的香包做最后的收线，自己走到她面前的时候，她也完成了绣活。

“不是困了吗，怎么还不睡？”沈湛等着她将针线收进床头抽屉里，将她有些凉的小手拢进手心里。

孟青青抽出自己的一只手，将搁在被子上的香包递给沈湛，笑着道：“新年快乐，相公。”

“新年快乐，娘子。”沈湛接过香包，将一只红玉镯子套在孟青青的手腕上。

孟青青惊讶，那只镯子在烛火下摇曳着艳丽的血色，衬着她皓腕如雪，这镯子起码值个三四十两。

“好看。”孟青青笑眯眯道。

“喜欢就好。”

沈湛也开心，一把将人懒腰抱住，这个人都压了上去。

“既然娘子不困，那怎么干些有意思的事，娘昨天还问我家里什么时候多个小家伙，我可要努力了！”

“唔”

混蛋，你还不够努力吗？！

——

新年伊始，孟青青醒来时，还听得见远方隐隐的鞭炮声，不知道哪户人家已经开始放出行鞭炮。

抬眸看了看还在沉睡的沈湛，孟青青动了动身子，在沈湛嘴角落下一个亲吻，才轻手轻脚起床。

床上少了一个人，睡梦中的沈湛有点不安稳，没一会儿就醒了过来，感受到臂弯中空荡荡，他一下睁开眼睛，一眼就看见正坐在铜镜前梳妆的小妻子，心中顿时安定下来。

他没有出声，就静静的看着孟青青盘头发。

小妻子今日穿着镶着白色兔毛领的海棠红的短袄，下身是藕色百蝶长裙，是年前买的新衣裳。梳了一个倾髻，斜插那只蝴蝶镶珠簪子，右边鬓角一只桃色的玫瑰绢花，嘴上擦着一点红色口脂，不施别的粉黛。

梳好头的孟青青抚了抚手腕上的胭脂色血玉镯，这才婷婷袅袅的站起来，回头就见沈湛正一眨不眨的看着自己。

“醒啦？怎么不再睡会儿？”孟青青走到沈湛身边，笑着问道。

沈湛爬起来靠在床头，冲她招了招手，等人走进，便一把将人拽过来，孟青青一个趔趄歪进他的怀里。

“你别作怪，我好不容易打理好，待会儿还要出去见人呢。”孟青青摸了摸鬓角的绢花，嗔怪道。

“娘子今天真好看。”沈湛将脑袋搁在他的颈边，嗅了嗅她身上淡淡的药香，满足的感慨。

被夸奖的孟青青心泛出甜意，推着沈湛起床。

亲手帮沈湛穿上一身月白色的长袍，外罩一件竹青色翠竹鹤氅，腰间别上那只红柿小鸟的香包，衬着沈湛本来就板正的身躯愈发的挺拔，面容俊秀温润，加之周身文质彬彬的气质，任谁都想不到这是一个农家少年郎，倒像是一位温雅如玉的贵族公子。

“啾”孟青青满意的在沈湛脸上啃了一口，复又吊着眼梢厉声道：“不许招蜂引蝶，不然就把你关在屋里不让出去！”

沈湛闻言眉梢都染上醉人的笑意，“我有娘子在，别的花花草草都入不了眼。”

孟青青捂着胸口盯着他的笑颜犯愁，这样的祸水放出去不知道要招多少烂桃花！

放了出行鞭炮，拜了水井和灶台菩萨，一家人才坐在一起吃了一顿鸡汤面早饭。吃完早饭，孟青青和沈湛捎上沈小溪去给林氏拜年，许氏也和沈父去她娘家拜年。因为许氏那边一家子也乱的很，沈湛十六岁考上童生以后，许氏再也没有带儿子一块回过娘家，省的给儿子添麻烦。

孟青青三人来的时候，麦冬半夏和林氏三人也吃过了早饭，见她们过来十分欢喜，忙把糕点糖果摆了出来，招呼他们喝茶吃东西。

众人说了一会儿闲话，孟青青见着日头差不多了，便对沈小溪道：“小溪，你在这儿和半夏耍一会儿，我和你哥还有我娘去一趟孟家。”

“好，嫂子你去吧。”沈小溪今日穿了一身茜色衣裙，领上的灰兔毛衬的小脸圆圆的，梳了一个双丫髻，丫髻上缠着粉色的绢带，正和半夏凑在一起叽叽喳喳的说话。

孟青青实在不想见孟氏一家人，但是这个时代孝道压得死人，无论心里怎么想，面子工程都要做的让别人挑不出错。

林氏拿上一个竹篮子，里面放着一斤糖、一斤果子和一块大概半斤的熏肉，拿去孝顺婆婆已经足够了。

三人说笑着从小溪西岸走了大约一盏茶时间，到了孟家门口，三人默契的不再说话。

三人来的时候，正巧钱氏在门口，钱氏见他们来，便放下手上的水桶，笑道：“二妹，青丫头，青丫头相公，新年好。”

“大娘，新年好。”孟青青笑着应道，“我们来给奶拜年呢，奶在家吗？”

提到这事钱氏心里就不太痛快，她勉强道：“娘和三弟妹带着芙蓉去了娘家。”偏偏她想回娘家就被骂了一顿。

孟青青眼睛一亮，余氏和小余氏都不在，那可太好了，不过嘴上却道：“那可是太可惜了，大娘我们带了拜年礼给奶，麻烦你代为转交一下，告诉奶我和娘来过了。”

孟青青将沈湛手上和林氏手上的竹篮子递给钱氏，另外又拿了三个红封，“这个是我和娘给家里孩子的，也麻烦大娘发给孩子们。”

钱氏眼睛锃亮的拿过篮子和红封，不动声色的掂量了一下红封，一个里面不少于十个铜板，青丫头果然是个大方的。

余氏，余氏只给了三房芙蓉三个铜板，她家两个孩子啥也没有。

“青丫头你放心，我都记下了。”钱氏笑眯眯道：“你们进来喝杯水，坐坐吧。”

“不用了，大娘，我们回去还有事，你把篮子腾出来还给我们就行。”孟青青笑道。

钱氏也不勉强，回屋快手快脚的将篮子腾了出来。看着篮子里的东西，尤其是孟青青那个篮子里光两斤肉就重的不行，别说还有糖果糕点。想了想一个篮子捡了十多个橘子放进去，别的她也不敢多给，让余氏抓住又是一顿好打。

对于送了一篮子重礼只得了十来个橘子的回礼，孟青青也无所谓，告别了钱氏，孟青青松一口气，可算是不用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