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三十,清晨七点,京城大学附属第三医院。
陈如挂着厚重的黑眼圈站在病房走廊前,昨天下高铁后又处理了一堆杂事,所以到现在满打满算,她只睡了两个小时。
一个身材魁梧挺拔的中年男人从VIP病房走出来,陈如急忙迎上去,恭恭敬敬唤了声“小叔”。
男人淡然的点点头,然后看了眼陈如手中的食品礼盒,随即沉声开口:“阿如辛苦你了,千里迢迢专门去趟明州。”
“奶奶想吃,哪有什么辛苦不辛苦的。”陈如微笑,往病房内瞧了眼,又问,“奶奶她睡醒了吗?我把这个给她送进去。”
小叔把声量放的很轻,说:“刚睡醒,但是医生说早上不要吃高胆固醇的东西……要么你先去酒店睡会,下午再来?”
“小叔我知道了。”陈如轻轻颔首,说完便欲转身离去。
“是不是阿如回来了?怎么不进来看奶奶?红膏炝蟹带来没有?”
听到病房内声如洪钟的呼喊,陈如和小叔面面相觑。
无奈之下,陈如拎着一盒专程从明州买来的顶级红膏炝蟹走进病房。
小叔满脸黑线,看着年过七十的老娘跟个孩子似的在那拆包装,阻止也不是,不阻止也不是。
见老娘要把整半只螃蟹往嘴里送,陈如和小叔连忙冲将上去,这胆固醇是要命啊。
“只许抿一小口!”
“不用说了,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阿姆你也只能抿一小口!”
“陈如,剩下的赶紧拿走,我估计这老太婆估摸着想办法偷吃呢!”
——
VIP病房里,陈老太“不孝子、不孝孙”之类的叫骂声依旧绵延。
顶着咒骂,陈如和黑脸小叔站在走廊作小寒暄。
“阿如,女儿怎么没带来,放在沪海了?”
“没,昨天我们娘俩坐了一天高铁,辰辰累到了,我就让她在酒店睡觉。”
“嗯,那你下午把她带来,大年三十的,咱们在医院弄个四代同堂出来,把你奶奶的病给冲掉。”
“我知道了小叔。”陈如点点头。
病房里:“我要吃野生大黄鱼!我要吃鳝丝糊糊!我要吃螃蟹年糕!我要吃臭冬瓜!”
陈如:“……”
小叔拍墙,气的爆出了家乡话:“西撇,贼噶会作的糟老太婆!”
陈如知道小叔这话虽然难听,但其实没什么恶意,自己父亲不方便出面,所以奶奶住院这几天,大事小事都是小叔在处理。
陈如安慰道:“小叔你别生气,奶奶就是想明州老家了,至于这几道菜……我想办法找个会作明州菜的厨师来,年夜饭给奶奶开心开心。”
小叔却是看到陈如已经疲累的眼窝深陷,一时间也不忍心再让她东奔西走,想了想就说:“这事儿,我让阿若去办,你赶紧回酒店睡觉。”
陈如有些诧异,这个小她十五岁的表妹陈若不是在沪海抽不开身嘛?
她狐疑问小叔:“阿若不是今天晚上才会到京城吗?”
“她倒是敢!奶奶住院这么大的事,她也必须尽一份职责!”小叔恨恨道,然后又柔声对陈如说:“你不用管了,晚上带辰辰来吃饭就行。”
——
大年三十,上午十点,陈若刚下飞机,她从沪海而来。
二十六岁、身高一百六十七公分、体重九十七斤、三围……great,一袭青灰色名贵风衣、飘飘小波浪乌亮长发。
登机前接到父亲电话,什么什么要让她去找个会做明州菜的厨师?
京城大兴机场,陈若摘下墨镜,又顺着脑门往后捋了下头发,抱着手沉思片刻,拨通一个电话。
“喂,问你啊,你们京城有没有除夕还营业的明州饭馆?”
……
——
叶振廉带着余馨,八点多就去爹妈那帮忙了,杭帮菜饭馆的名字听接地气,叫‘杭味儿’,地方不大、上下两层,一层十张散座,二层五个小包厢。
除了后头两个厨师,就光剩叶爸叶妈留守京城,除了做菜,啥事都一把抓,累的死去活来,还好白天没客人,倒是不用端菜跑堂。
听说是余馨小可爱提议要来帮忙,夫妻俩笑的合不拢嘴,婉言谢绝了几次没成功,也就任着他们作弄了。
吃完午饭,叶振廉正在大门口擦门套,一阵发动机轰鸣后,眼前停下一辆二座红色小跑车,看着像前世的A5敞篷,不过这是个奔驰标的,叶振廉觉得特别不协调。
从跑车下来个女人,气质华丽、相貌顶尖。
正是陈若,她摘下墨镜,低眉看了一眼服务员样的叶振廉,随即翘起嘴角,优雅的问:“你们这的厨师,会做明州菜吗?”
“爸妈,出来接客!”叶振廉直接冲里面喊完,又趴在门板上继续开始擦门套。
谁知叶爸叶妈没出来,余馨倒是急急忙忙小跑出来,就一眼,她瞧到陈若飘飘欲仙的样貌气质,心里蓦地一酸,登的就缩起身子,就一下子,高挑的小白兔倒像是比168的陈若矮了几公分。
余馨抿着嘴凑到叶振廉耳边一说:“你爸爸妈妈去外面拿海鲜了。”
叶振廉点点头,然后手往里间的散桌指指,淡淡的对陈若说:“管事的不在,你先跟我谈吧。”
“不用这么麻烦,我只想知道你们的厨师会不会做明州菜。”陈若轻微摆摆手。
“那你等会,我去后厨问问。”爹妈合伙的饭馆,叶振廉不想把生意放跑,他又对余馨说:“你招待下。”
余馨望着男友离去的背影,稍微抬头看一眼陈若,却卑微到了骨子里,怯生生说了一句“我去帮您倒水”。
正欲仓皇离去,却被陈若轻轻拉住手臂,后者展现出一个明媚的微笑:“小妹妹,你很怕我?”
“不、不是的。”
“那你为什么不敢抬头看我?”
“没、没有。”
“你是在发抖吗?”
“我……”
“小妹妹,不用怕的。”
陈若笑成绚烂,展现她优雅的仁慈,此时此刻,就像一颗肆意发光发热的耀眼太阳。
忽然,过往的痛苦回忆侵袭余馨脑海,心间的所有酸楚瞬间充斥泪腺,就这么埋着头,她却是战栗着泪流满面。
陈若见她哭了,惊吓似的松开手,又嫌弃的往后退一步,就像眼前是个怪物。
“小妹妹,我怎么你了,就能哭成这样?”
迷茫的恍惚中,陈若感觉自己被推开。
回过神来,眼前少女正伏在少年肩膀上放声大哭。
“我们厨师不会明州菜,所以……请你马上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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