郓兴寨一间大堂之中,赵忠信鸠占鹊巢与许叔微等人欢快的谈笑着,赵忠信的数百亲卫分布在大堂周围按刀而立,堂内是欢歌笑语,堂外却是一片肃穆,泾渭分明。
此时张翎已经脱离了危险,已经转危为安了,在妙音等女卒的照料之下已经入睡了,据许叔微所言,张翎也能要睡上个两天两夜,此为雷公藤之毒的后遗症。
“赵节帅,为何你如此痛恨金人?”许叔微听完赵忠信八年前在金地的所作所为之后,忽然问道。
许叔微此言将赵忠信问着了,自己为何如此痛恨金人?赵忠信猛然想到,赵忠信其实来到河北苗清破虏军之前与金人毫无瓜葛,既然如此赵忠信为何如此痛恨金人?
赵忠信以往根本没有想到过这个问题,赵忠信刚刚来到这个世上就遇到金人追杀岳飞的亲卫,随后就加入了河北义军抗金,其后在义军的耳濡目染之下,理所当然就认为自己应该痛恨金人,可目前仔细一想,为何要痛恨金人啊?若当时赵忠信降临在金地,成为了金人,那么还会痛恨金人吗?也许会痛恨汉人,痛恨蒙古人呢。
不对,赵忠信迅速打消了自己的这个念头,金人视汉人如猪似狗,仅凭此就应该痛恨金人。
于是赵忠信沉吟良久后说道:“许学士,金人的暴行你难道不知道吗?虏骑所至,唯务杀己戮生灵,劫掠财物,驱虏妇人,焚毁舍屋产业,屠杀和贩卖,是其罪一。强制汉人以没身为奴,此其罪二,女真人入主中原以后,一方面对女真族实行防止其内部分化之策,若有女真人沦为债务奴隶,或鬻身为奴,则官为赎良如果劳动人手不够,则官为补充奴隶,每户不少于四个。但另一方面,又千方百计将汉人贬为奴隶。强制移民实内,是其罪三,女真人为削弱燕地和中原汉族、契丹等族百姓的反抗,同时也为了弥补其地的人手之不足并提高生产技能、发展经济,曾不断强制富强工技之人和农户迁往其地,大量汉人被强制迁徙到其地后,除个别头领外,大多身份下降,多数人充当猛安谋克户的奴隶,有的虽独立门户,但他们往往艰苦不能自存,他们或乏食至鬻子者,或贫而卖身者,纷纷沦为奴隶。
靖康之耻就更不必说了,辱我汉家女儿,无数我汉家女儿沦为金人的玩物,百姓死伤无数,财物更是被劫掠一空,如此种种暴行,不应为每一个汉人所痛恨吗?”
“正是,赵节帅说的太对了,直娘贼,割地、称臣、纳贡,祖宗之地不思进复,陷于北地之人不思迎回,却一味的卑躬屈膝、屈己议和。。。”许叔微随后好一通怒骂,将赵忠信听得目瞪口呆的,老头年纪这么大了,为何还如此大的火气?难道他也有亲人被金人掳去了吗?
“许学士,先喝口茶。。。”赵忠信随后笑道。
许叔微喝了口茶,稍稍平息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后说道:“赵节帅之黑旗军目前是兵强马壮,为何不引军北上,上报天子,下安黎明?为何屈居在此荒蛮之地?”
赵忠信闻言苦笑着摇了摇,许叔微想得太简单了,赵忠信心中暗道,目前黑旗军名义上虽属朝廷,可朝廷权奸或当今圣上却是欲除之而后快,引军北上,收复失地?估计还未过河,就会被朝廷各种阴谋诡计,分崩瓦解了,赵忠信或为阶下之囚或死于非命,只能是这个结果,没有其他可能。
“许学士,你也看到了。”赵忠信随后说道:“我黑旗军表面上兵强马壮,称霸于广南等地,可其实不然,内忧外患的,麻烦之事一件接着一件,海贼、瘴疫等等,哎,本帅实在有心无力啊,不过许学士,本帅早晚会引军北上,驱除鞑虏,复我汉家之地,救我汉家百姓。”
“彩”许叔微闻言喜道:“赵节帅有此雄心壮志,不枉咸安郡王如此看重于你,不过说起此次瘴疫,老夫心中有些疑问。。。”
“主公,人带来了。”正在此时,三彪进来禀报道。
赵忠信点点头对许叔微说道:“许学士稍候。”
“节帅请便。”许叔微说道。
“小人拜见节帅。”冯斛进了大堂,看了一眼周围凶神恶煞般的鹰卫后施礼道。
“你就是冯斛?冯宝平之子?”赵忠信微微一笑道。
“正是,小人正是冯斛。”冯斛说道:“家父、家兄不知天高地厚,冒犯了节帅虎威,请节帅恕罪,小人出于义愤,欲营救夫人,迎接大军入寨,怎奈那冯瞳太过狡猾,伤害了夫人,请节帅恕罪。”
赵忠信闻言笑道:“义愤?营救?呵呵,既然如此,本帅就封你为郓兴寨之主罢。”
冯斛闻言大喜,重重的磕了一个响头后,趴在地上泣道:“小人多谢节帅大恩了,小人今后必鞍前马后,唯节帅之令是从,从此之后,小人就是节帅一条狗,替节帅治理郓兴寨,治理清远县。”
“呵呵,还想着清远县呐?”赵忠信忽然大声怒斥道:“冯斛,先密谋弑兄,后使毒计害父,现在居然向本帅请功?汝礼义廉耻何在?如此不忠不孝之徒,本帅留你何用?左右何在?”
“末将在。”三彪等鹰卫齐声应道。
“拖出去斩了,首级挂于寨门示众,其家人罚做官奴。”赵忠信冷冷的下令道。
“末将遵令。”三彪等数名鹰卫接令后拎着冯斛向外走去。
“节帅饶命啊,饶了小的一条狗命罢。”冯斛魂飞魄散,拼命大声喊道。
赵忠信挥了挥手对盘卓文说道:“此后郓兴寨就交给你了,不但是郓兴寨,连州本帅也打算交给你来治理,你就改任连州知州罢。”
盘卓文闻言大喜过望,有些哽咽的谢道:“下官多谢节帅大恩,下官必为节帅将连州治理妥当。”
赵忠信点头道:“本帅希望你今后更加清正廉洁,尽心竭力治理地方,让此地的百姓安居乐业。”
许叔微也捻须微笑道:“盘知州素有贤名,必能造福于一方百姓。”
“许学士谬赞了。”盘卓文拱手道:“下官敢不竭尽全力?下官怎敢辜负节帅的厚恩?”
赵忠信闻言笑了笑后说道:“不过本帅欲与盘知州约法三章,不知盘知州觉得怎样?”
“下官不敢,节帅有事吩咐就是。”盘卓文恭恭敬敬的说道。
“嗯”赵忠信沉吟片刻道:“本帅允你自行任命连州各州县的官吏,任命的官吏名单呈报帅府就是,本帅允你据连州的特点与需要,自主安排连州及其你族的一切事务,连州的赋税等等也由你自行安排,如此种种,本帅尊重你莫瑶族一切风俗习惯,并且本帅允你可以便宜行事,不过此一切必须遵从黑旗军的律典,不得违背,并且你们除了留下必要的护卫之外,不允许拥有军队,此地由我黑旗军驻扎,安全也由我黑旗军负责,此为本帅的底限。”
连州附近的州县几乎都是莫瑶族人聚集之地,此前朝廷采用羁縻之策,承认其酋长、首领在本民族和本地区中的统治地位,任用部族首领为地方官吏,除在政治上隶属于中央王朝、经济上有朝贡的义务外,其余一切事务均由少数民族首领自己管理。连州也同时被称之为羁縻州。
赵忠信也不想改变此策,不过赵忠信坚决不允许私人武装的存在,决不允许国中之国的存在。
盘卓文沉吟良久后无奈的点头道:“一切由节帅做主就是,不过其他的峒主该如何向他们解释?”
盘卓文能怎样?黑旗军强大的武力盘卓文已经亲眼看到了,不同意只能引起黑旗军大军围剿,只会被黑旗军一一剿灭,若到了如此地步,部族之人必将会死伤惨重,同时连州也会兵连祸结,永无宁日,受苦的只会是普通百姓。
盘卓文是个知书达理之人,眼光也不同于莫瑶族其他人,盘卓文知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道理,并且盘卓文已经看到了黑旗军的前途,看到了赵忠信的志向,因此带着族人跟随赵忠信,此也不失是件美事,盘卓文心中暗道。
“呵呵,此时还需本帅费心吗?此事就由盘知州安排就是。”赵忠信随后笑道。
赵忠信此次郓兴寨之行表面上是为了救回张翎,其后将冯斛以弑父弑兄的罪名处斩,其实还隐藏着一个目的,那就是杀人立威,以图解决土官权利过大的问题,当然这些问题不是一时半会就能处理妥当的,不过首先废除部族武力,其后再渐渐的将这些化外之人纳入黑旗军的管辖,这需要一个过程,需缓缓图之。
赵忠信郓兴寨一打一拉的举措,将使莫瑶族人不至于反感黑旗军,将会更加便于黑旗军今后对此地的治理。
赵忠信也尽量采取缓和的举措来处理土官之事,赵忠信不想太过纠缠于莫瑶族之事而无法脱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