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州西城一个小院内。
院子不大,院内只有三间小屋,屋中用具也较为简陋。
此时小院之内刘开山等三个彪形大汉正围着一位年近四旬的瘦小汉子说着什么。
“长史,你知道什么叫长史吗?长史啊,从前就是俺们的军师,军师你总该知道罢?黑旗军的军师啊,那可是。。。啊?你明白吗?”刘开山“低声”说道,刘开山的低声差点将破屋的房顶掀了。
“给你说明白点罢,军师就是。。。就是俺们节帅今后那啥,俺们军师就是宰相,宰相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宰执相公啊。”车大山摸着满脸胡子笑道。
经过数年的军旅生涯,车大山早已从一个瘦小的少年长成了一个七尺高的壮汉。此次也被刘大总管拖来给申世袭“说亲”。
“哈哈,开山哥哥、大山兄弟所言甚是。”司马霸笑道:“等我们节帅那啥,俺们军师那啥,你家闺女可是相公夫人呢,老丈觉得如何?”
被三人围着的四旬汉子名叫黄南寜,是个落第秀才,数次科举不中,其后靠帮人誊写书信糊口,生活较为窘迫,家中三个子女,最小的名叫黄三娘,今年刚好十八岁。
黄南寜战战兢兢的看着刘开山等人沉默不语。
黄南寜就不明白了,这些如狼似虎的黑旗军将领怎会看中了自己的闺女而找上门来说亲,可有这么说亲的吗?连个媒人都没有,来了几个粗汉上门开口就让他嫁女儿。
“我说你个老鸟,为何不说话啊?愿不愿意罢?你倒是吱个声啊。”刘开山吼声如雷低声说道。
“可。。。可太大了啊,年龄相差也。。。太远了罢?”黄南寜怯懦的说道。
申世袭的年龄比黄南寜还大,到了这个岁数几乎可以做黄三娘的爷爷了。
“啥?嫌大?你个快进棺材的老棺材瓤子,你他娘的居然嫌我家军师年龄大?”刘开山瞪大了眼睛说道。
“我说老丈”车大山开口道:“我家军师还不到五十呢,真是风华正茂的时候啊,我家军师也未成过婚呢,你家闺女嫁过去就是大夫人啊,又不是做小妾,我说你还在犹豫什么?啊?”
“是啊,老丈你可想好了,过了这村可没这店啊,宰相夫人啊,这可是天下掉一大馅饼,砸中你黄家啦,你就偷着乐罢。”司马霸哈哈笑道。
“是啊,是啊”刘开山接着说道:“不是俺们节帅叮嘱不许俺们用强,要不然。。。哼。。。”
依刘开山的意思,直接绑走丢在申世袭床上了事,废这劲?哥三说了半天了,说得口干舌燥的。
“看到没有,就凭这些聘礼,像你家这样的娘子,在集市之上随便买十个都够了,可俺们军师偏偏就看中了你家娘子,俺们才上门提亲的。”车大山说道。
其实申世袭根本没有见过黄三娘。
“这。。。”黄南寜看着堆在院中的聘礼,心中有些心动了。
车大山说得没错,数百贯真的可以买十个婢女了,不过黄家虽然家道中落,但也是个正经人家,自己女儿也是个黄花大闺女呢,黄南寜心中有些不太甘心。
黄南寜祖上曾经做过知州,也算是个官宦人家。
“什么这、那的,到底愿不愿意罢?”刘开山不耐烦的问道。
此时房门打开,一个十八岁的少女冲出门大声说道:“你们别逼我爹爹了,我愿意,我愿意嫁给他。”
刘开山等三人闻言均楞了一下。
“哈哈,老丈,你家闺女都同意了,这事就这么定了,来人,将聘礼抬上来。”刘开山随后哈哈笑道。
俺老刘出马,还有什么事情办不成的?刘开山开心的想道。
。。。。。
此时申世袭浑然不知,刘大总管已经给他寻了门亲事,仍是与赵忠信、辛赞、王刚等人在明净堂议事。
“来人,掌灯。”赵忠信吩咐道。
此时天已经有些暗了,赵忠信等人谈性正浓,于是赵忠信吩咐点灯夜谈。
“我黑旗军立法刻不容缓,诸位今日就再辛苦一些罢,来人,拿些软垫来。”赵忠信接着吩咐道。
赵忠信与王刚还好,武人出身,身体较为强壮,可申世袭、辛赞等人年龄稍大,坐久了会非常疲惫的,于是赵忠信吩咐手下取些软垫,起码坐着舒服些。
“多谢节帅,我等不辛苦,节帅为黑旗军操劳才是最辛苦的。”三人齐声谢道。
赵忠信刚刚才成婚,府中还有六个美娇娘,可赵忠信却未沉迷其中,仍在是勤于政事。
申世袭、辛赞、王刚等人心中均是感到欣慰,跟随一个勤政、廉明的主公是他们的幸运。
赵忠信摆摆手微笑道:“申长史,再说说青苗法罢。”
申世袭喝了口茶接着说道:“青苗法立法本意是不错的,既为百姓解决了青黄不接时期的难处,又为朝廷增加收益。但本意不错不代表青苗法就没有问题,青苗法在立法之初就有不少的问题,如朝廷规定穷困百姓要想借青苗钱需富户或大户担保或领衔,如此富户或大户不但在青黄不接之时赚不到息钱的,还要承担穷困百姓还不起青苗钱的风险,这岂能不使他们心怀怨恨并百般阻挠?其后就是官府强行将青苗钱强行摊派了。
除此之外,朝廷还定下了一等民户借贷数额需是五等民户的十数倍之多,大户或富户是不愿意借贷的,而穷困百姓也许还不上青苗钱,于是官府就强行将青苗钱摊派给了大户或富户。“
赵忠信闻言说道:“嗯,如此强行索取,必会激起百姓不满。”
所谓青苗法顾名思义就是在青黄不接之时,向民户发放低息贷款,以防止兼并之家在此时进行盘剥,夏季青黄不接救济贷款这是没错的,可当时朝廷却定了夏秋两季两次贷款,秋季是粮食作物成熟之季,仍是强行发放贷款,青苗钱说是息钱只有两成,可两次就达到了四成,再加上官吏的盘剥,息钱就达到了本钱的数倍至数十倍不等。
“百姓被逼无奈,为了还上青苗钱,穷困百姓鬻妻卖子,大户、富户也纷纷卖地,远走他乡,哎,百姓苦不堪言啊。”辛赞开口道。
“节帅,难道你也想如同王文公一般变法吗?”王刚忽然问道。
王刚此言一出,七人均望向了赵忠信,这也是申世袭、辛赞、云书海、厉擎庆、沈冲、王铁想问的。
这段时间以来,赵忠信均是在了解历朝历代变法事宜,而且特别是在意王文公变法,特询问了许多。
难道赵忠信真的想学王文公变法吗?这可不是一件小事,如此凶险之大事弄不好将会使黑旗军前功尽弃的。
赵忠信食指轻轻敲击着木几,沉默不语。
赵忠信有个习惯,就是遇到大事或者难解之事,均是喜欢敲着桌子。
过了良久之后,赵忠信轻呼了口气说道:“王知使你错了,我等不是变法,我黑旗军目前根本没有任何条法,谈何变法?我等是在立法,创立我黑旗军第一部条法,国无法不治,民无法不立,因而必须尽快创立黑旗军条法,新法就算是不成熟,也必须施行,在施行过程之中可不断补充、完善,发现端倪及时调整。
之所以本帅对王文公变法如此在意,原因就是此法虽在熙宁年间变法失败,但并不是说此法就毫无可取之处,不但如此,此法若经过修改,去其糟粕,留其精华,未尝不可作为我黑旗军第一部条法。
我等可以王文公之法为基,再参照历朝历代的变法,制定我黑旗军第一部条法,也不必大幅修改宋刑统,而是逐步修改,循序渐进,这么以来,必将是事倍功半。”
众人闻言均是在默默思考赵忠信之言,此事干系太大,众人均不愿轻易表态。
此事真的是赵忠信所说的那样,目前黑旗军之法是宋刑统与黑旗军军法混用,混乱不堪不说,还不伦不类的,而朝廷之法的弊端众人也已了解很多,因而不能再这么下去了,必须有所改变,特别是关于军制方面必须有所改变。
不过说起简单,做起来难,不但如此,这其中也是凶险无比,变革成功将会使黑旗军一步登天,若失败了也许就会落入十八层地域。
真是一步天堂,一步地狱啊!天堂与地狱只有一线之隔。
赵忠信见众人沉默,于是微笑道:“怎么?为何都不说话了?立与不立,诸位说说看,不必拘谨,随便说罢。”
“节帅,立,为何不立?不立我黑旗军拿什么来治理麾下百姓?治理地方州府?而我黑旗军军法只适合治军,而不适合施政,军士是舟,百姓是水,失去水的舟船将会寸步难行,况且我黑旗军本就是硬生生的从朝廷手中抢下了一片土地,建立了基业,因而就算失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大不了我等再回大理国滇东就是。”王刚首先开口道。
王刚是个武将没错,但武将就不能议政了吗?武将就没有好的建言了吗?
王刚在宋军之中久矣,能深深体会到朝廷军制乃至朝廷条法等方面的弊端,甚至比一些朝廷文人还体会的深,毕竟王刚接触的都是中、低层之人,不像一些朝官只会在庙堂之上夸夸其谈的。
王刚的支持同时从某些方面来讲,代表着军方的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