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荒,其实就是通货紧缩,通货紧缩与通货膨胀一样会对经济造成严重的威胁,物价的持续下跌,贸易不断的萎缩,这将严重打击商人、手工业者、农户等等生产的积极性,而造成百业萧条。
赵忠信万万没料到,从此相亲之旅居然有了这么大的收获,赵忠信从前的注意力主要是集中在了如何才能兴旺广南路、福建路的商业等上面,对钱荒根本没有引起重视,甚至是一无所知。
姜还是老的辣啊,赵忠信心中暗叹,没想到薛东楼已经看出了黑旗军将要面临的困境,并及时提醒了赵忠信。
赵忠信因此对薛东楼万般感激,并在心中越来越敬佩薛东楼,刚刚进府之时一些不以为然的心态到现在已经改变了。
赵忠信也因此越来越意识到了宋之孱弱,并不是像大多数世人认为的那样,是主要重文轻武,重文轻武、强干弱枝等等只是其中之一。
弱宋之所以被称之为弱宋,乃是朝廷的政策出现了极大的问题,或者说是存在着极大的弊端。
“除此之外,造成钱荒的原因还有朝廷或私铸者铸造的劣币,以劣币驱良币,已劣币大量购买货物,而良币却被收藏于库,逐渐在市面上消失,另外就是铜钱外流,中国的许多周边国家虽产铜,但并不用铜铸造钱币,他们将宋朝的铜币作为珍贵的收藏品,或者在本国内当流通货币,钱币的大量外流给朝廷带来了不可估计的影响,钱币流通到海外往往是有去无回,巨家停积,犹可以发泄,铜器销,犹可以止遏,唯一入海舟,往而不返。铜钱源源不断地涌入海外市场,在与海外诸邦国的贸易中,蕃夷以中国钱币为宝,入蕃者非铜钱不往,而蕃货亦非铜钱不售。铜币的大量外流,自然也会加剧钱荒。
一贯之数,可以易番货百贯之物,百贯之数,可以易番货千贯之物,以是为常也。在铜价差的厚利趋势下,商人们设法绕过了海禁,贩卖铜钱到海外民间则冒死犯铜禁。既然朝廷禁铜,民间缺铜,艺人工匠就会想办法筹集铜,并偷偷销熔了铸成铜器出售,可以获取多达五倍乃至十倍之利。
老夫记得在崇宁年间,倭国商人在泉州以货易币,必以小平钱为约;而倭国又下令其国,小平钱许入而不许出,当时整个泉州市面之上居然找不出一枚铜钱了。”
薛东楼缓缓的说道,赵忠信边听边细细的琢磨,不但赵忠信听入神了,就连一旁的薛柔都听入神了,双手撑着下巴看着自己的太爷爷。
“小日本?”赵忠信喃喃自语道。
小日本也来凑热闹?赵忠信心中暗道。老子叫他们怎么吃进来,就怎么吐出来,还要大口大口的吐血。
“小日本?哈哈,东床对倭国这个称呼有意思。”薛东楼楞了一下笑道。
赵忠信也笑了笑后说道:“太爷爷所言,使忠信茅塞顿开啊,造成钱荒的原因太多了,就像太爷爷所说的那样,原因错综复杂,剪不断,理还乱,不过忠信以为最紧要的还是在朝廷本身,朝廷三冗是造成钱荒的根本所在,冗官、冗兵、冗费,而为了维持朝廷的运作,就必然会禁铜、禁锡、禁铁、禁铅等等,同时榷卖制也不会减少,税赋等等更不会稍减,而出现钱荒或通胀,就头痛医头,脚痛医脚,依忠信看来,没有壮士断腕之大魄力,进行大刀阔斧的变革,他们是摆脱不了这些噩运的,是摆脱不了与外族作战屡战屡败的结果的,这是个无解的死局。”
赵忠信所说的就是世人称之为弱宋的根本原因所在。
朝廷庞大臃肿的官僚机构、军队、皇亲国戚等等就像一个个吸血鬼般的不断的抽取宋已经不多的血液与血肉。
要维持朝廷的运作,必须将财权紧紧的抓在手中,必须不断的攫取天下百姓之财,才能养活这些人。
而吸血又要靠士人阶层,也就是文人官僚机构,皇帝是孤家寡人是不可能所有事情都面面俱到的,只有依靠某一势力,而宋历代皇帝都是认为用士人阶层协助自己治理天下是最安全的,因为士人是以文人为主,秀才造反,三年不成,只有文人才不会威胁到自己的皇位,而武将阶层是不能依靠的,不但不能依靠,还要不断削弱他们的力量,就这造成了重文轻武是愈演愈烈。
归根结底就是为了自己的皇位,为了长治久安。
铜禁、榷卖制等等就是为了朝廷获取最大的利益,而铜禁又造成了私铸,私铸又造成了钱荒,钱荒又造成了大量铸钱,劣币造成了通货膨胀,良币又造成了钱荒,这又回到了原点。
这是个无解的死局。
除非解除铜禁,除非大批裁撤朝廷臃肿的官吏、军队,施行大刀阔斧的变革。
但宋的历朝历代想触碰这条红线的无不碰的头破血流,身败名裂,均是以失败而告终,包括宋神宗。
“好,东床果然慧眼识世。”薛东楼欣喜的从怀中拿出一张银票与一枚银元说道:“东床此举甚为妥当,实乃革故鼎新的创举,老夫明白你的用意,是想以银票或银元取代铜钱,这确实是能够一劳永逸的解决钱荒之难,不过老夫还是想问,铸造银元需花费大量的银矿石,据老夫所知,广南路、福建路可没有那么多的银矿供你开采,银票也是,发行银票一定要小心在意,需步步为营,不可冒进,这弄不好就会造成物价飞涨,百业俱废,民不聊生,到那时,此银票就与一张废纸无异。”
薛东楼说的很对,银票其实也是种变相的纸币,若不顾一切大量发行,那就与豪夺无异了,将会造成民怨沸腾,黑旗军也将会功败垂成。
赵忠信闻言暗暗惭愧不已,当初赵忠信发行银元与银票根本未考虑到钱荒的问题,而是当初赵忠信认为携带铜钱太多麻烦,极不方便,此乃便民之举,而发行银元赵忠信是考虑使用黑旗军专门的货币,而与朝廷相区别,赵忠信万万没料到,居然歪打正着了。
真是天助我也!赵忠信心中暗暗侥幸不已。
“太爷爷您放心,此事忠信自有分寸。”赵忠信说道:“银票目前是按照有多少府库就发行多少银票,不过今后可以稍稍多发行些,只要循序渐进即可,绝不会拔苗助长,至于银矿,忠信不需要有那么多的银矿开采,忠信自有办法。”
银票发行是需要贮备金的,赵忠信没有巨量的贮备金是不会大量发行的,这点赵忠信心中跟明镜似的。
薛柔闻言又向赵忠信抛了个“媚眼”,你能有什么办法?难道银子会从天上掉下来吗?掉下来你也不一定能接住,下面接的人多着呢,薛柔心中暗道,奸猾之人,轻薄无行之人,狂妄之人,薛柔心中又给赵忠信打上了三个标签。
薛东楼满意的点点头,随后有些笑问道:“东床,你觉得我家柔儿如何?”
薛东楼笑的有些狡黠。
怎么忽然问起了这个?赵忠信心中暗自诧异不已,好不好就那么回事了,反正将会是自己娘子了。
“太爷爷,柔儿天生丽质,秀雅绝俗,实乃绝佳良配也。忠信能娶此女,实在是惶恐之至矣,委屈柔儿了。”赵忠信大夸特夸,反正怕马屁不要钱,不过薛柔从容貌、气质上来讲确实是女子之中的上上之等。
“哈哈”薛东楼开心的笑道:“我们的柔儿不但容貌是天下一等一的,而且才学也甚佳啊,特别她自幼跟随她爹爹经商,对经商很有办法呢。”
“太爷爷。。。”柔儿娇羞的说道。
算你有眼光,薛柔心中暗道,看在赵忠信夸自己的份上,赵忠信的三大标签稍许减弱了些。
。。。。。
“明清,去将舟儿唤来。”赵忠信告辞后,薛东楼吩咐薛明清道。
“祖父,唤孙儿何事?”薛舟来了后问道。
“尽快安排日子,将柔儿早些嫁出去罢。”薛东楼说道。
“啊?祖父,柔儿她。。。她才十五岁,她还小,此事不必如此性急罢?”薛舟说道。
“你懂什么?柔儿她娘不也是十四岁就嫁给你了吗?十五岁不小了。”薛东楼说道。
“孙儿遵命就是。”薛舟无奈的说道。
“哎,你们知道我在想什么吗?我在想我是否在有生之年能够见到他成就大业的那一天?”薛东楼最后叹道。
。。。。。
“官人,你喜新厌旧、恋新忘旧、三心二意、见异思迁、朝秦暮楚。。。”怜蕾气呼呼的说道。
“停。。。停。。。打住,打住。”赵忠信连忙说道。
随后赵忠信有些哭笑不得的问道:“哈哈,我的蕾儿,你的词还真不少啊?我怎么了你?为何如此数落老爷我?”
“去相个亲需要那么久吗?整整一天啊,把人家一个人丢在府中没人搭理,奴家回去告诉倩姐姐去,哼!”怜蕾冷哼道。
赵忠信叹了口气轻轻将蕾儿搂进怀里说道:“蕾儿,官人确实是有些对不住你们,可这个世上很多事情官人也是做不了主的,官人唯一能做的就是怜惜你们,怜惜我的蕾儿,官人决不会见异思迁、喜新厌旧的,你们在我心目中都是一样的,不分彼此的。”
“官人。。。”怜蕾也紧紧的靠着赵忠信说道。
赵忠信又要娶新妇了,对此怜蕾心中很难过,不过也无可奈何,这个世上就这样,富直柔也有三房小妾呢,怜蕾有什么办法?真若是一夫一妻,真还没怜蕾什么事呢。
赵忠信从未将怜蕾等人视作小妾,并对怜蕾怜爱有加,对此怜蕾心中也很清楚,也很开心。
“蕾儿,你也不必了啊。。。那人怎能比不上你?身上没半两肉,不像我的蕾儿,该有的都有哈。”赵忠信随后笑道。
“哦。。。啊?你。。。又不正经了?”怜蕾嗔道。
“哈哈,你我之间需要正经吗?”赵忠信大笑道。
“你。。。你。。。等等,这是今日刚在泉州买的衣服啊,我自己脱,别扯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