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德看一眼蔫头巴脑的文正,拉了张椅子坐下,道,“说吧,发生什么事情了?”
“你得先答应我不能让娘知道。”文正抬起一双晶莹剔透的眼睛,从那双眼睛里文德读出了身为孩子的害怕,很快,在接触到文德的审视时,那双眼睛又黯淡了下去,“我怕娘真会打死我。”
文德见过撒泼耍赖的文正,见过天不怕地不怕的文正,见过调皮捣蛋的文正,见过语不惊人死不休的文正,见过他各种样子,却从来没有见过他这般小心翼翼的样子。
文德瞥一眼旁边的凳子,没急着发火,而是有耐心地道,“你先坐下再说。”
“我还是站着说话吧。”
文正小声道,一副做错事害怕挨打的样子。
文德也没纠结这个无关紧要的问题,就由着他来了。
“我不小心打碎了别人的珠钗。”文正垂着脑袋,声如蚊蝇道,“那支珠钗需要十两银子。”
文德仔细想了想,他们家属于一般的小家庭,平时也接触不到更好的社会阶层上的人,身边的人的生活水平基本上也都跟他们差不多,一支十两的珠钗够他们这种阶层的人奋斗好几年的了,没有人会舍得拿出这么多的钱去买一个不实用的东西的。
文正又如何会接触到他们的呢?
文德面色凝重,试探道,“是萧然的吗?”
她能想到的就只有这个了,徐公子家里是富商大贾,买一支十两的珠钗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文正摇摇头,稚嫩的小脸上有着委屈,“我不认识她。”
文德起身,轻轻地拍拍他的小脑袋,垂眸看着一副如霜打了茄子似的的文正,轻声细语道,“没事的,你不用害怕,先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我,我再想办法。”
还没开口,文正就哇地一声哭了,随后像是意识到了什么,慌忙又止住哭声,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跟个泪人儿似的,看得文德心疼。
等文正哭够了之后,他才抽噎着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了文德。
事情原来是这样的,两天前,文正和张谦从学堂回来,俩人路上蹦蹦跳跳,你追我赶的,突然斜刺里出现一个女子,文正跑得太快,饶是他反应再机敏也来不及躲开。
huang的一声,撞上了来人。
一时间,场面混乱,惊呼声四起。
那女子身后的丫鬟小厮们纷纷去搀扶她,这才稳住没有摔倒。
但是,女子头上的簪饰却掉了一个。
女子大发雷霆,命人将他打了一顿,还威胁他如果不赔偿银子就要了他一家人的性命。
听完这些,文德不由得眯起双眸,面色一沉,“她打你哪了?”
文正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屁股,“屁股,还有其它地方。”
“过来,让我看看。”
文正往后退了一步,“男女授受不亲。”
文德哭笑不得,都到这个时候还讲究这个,她板着脸,一把拽住他的胳膊,文正猝不及防,嘶了一声。
唰一下,文德撸起他的袖子。
触目可见的一片青红,文德瞬间脸色铁青,眼神冰冷的能冻死个人,“这是他们打的?”
文正点点头,“嗯。”
一股怒火直窜脑门,她赤红着双目,满腔怒气得不到发泄,拳头攥的咯吱响,文正从来没有见过姐姐这样,心里有一点害怕,“姐?”
文德看着那片青红,一想到身上有不少地方是这样的,甚至有些地方比这还要严重,她就恨不得把人抓过来暴打一顿,盯着那片淤青红肿看了良久,她道,“你等着。”
文正疑惑不解地看着文德在那翻箱倒柜,没一会儿,她就拿着个瓶子过来了。
“这是苏大人以前送给我的药膏,专治跌打损伤的,我现在给你上些药,好得会快一点。”
心里受到的委屈一下子就涌了上来,怎么也抵挡不住,黑溜溜的大眼睛蓄满了眼泪,却倔强的不肯落下。
“放心吧,姐姐一定会给你讨回公道的。”文德撸起他两边袖子,一边给他上药,一边轻声道。
敢欺负她的人?
她倒要看看是谁。
文正吸了下鼻子,带着很重的鼻音道,“姐,他们不好惹。”
“我自有办法。”文德抬头看一眼他,“你们约好的什么时候见面?”
“明天申时。”
“好,我知道了。”
文正见姐姐上好两条胳膊上的药又让他脱衣服上其他地方,小脸上立马闪过一抹害羞,赶忙就道,“姐,其他地方我自己来就行了。”
他可是男子汉,被一个女子看光身子成何体统,说出去还不被人笑话吗?
文德知晓弟弟的别扭,也不强求他,只道,“能够得到吗?”
文正连连点头,“能。”
“那姐,我就先回房了啊。”文正攥着药瓶,拔腿就要跑。
“等等。”文德喊住他,想到出事的那天还有张谦,她问,“文谦怎么样?”
两个加在一起不过才十三岁的小孩,打起架来又怎么可能会是几个大人的对手呢?这是绝对实力的碾压。
再者文正身上受伤都这么严重,估计张谦身上的伤也少不到哪里去。
文正歪着脑袋认真想了会儿,“他没多大问题,文谦一看我被人围住立马就跑了,喊了一群人过来,那几个人看我们人多势众就气呼呼地走了。”
文德一惊,“一群人?”
文正小脸上一片骄傲,“那是!文谦一路跑一路喊,引来了不少人过来,他们一看一群人欺负我们两个小孩,就向着我们说话,最后那几个人说不过他们,还说自己是什么公主?可把我们给笑坏了。”
文德眉毛一跳,“公主?”
“对啊。她自己说的,虽然她穿得很好,也有好多丫鬟小厮跟着,但是她张扬跋扈,一看就是被人惯坏的大小姐,身上哪里有公主的气势啊,所以没人会相信她的话。”
文德沉吟一下,道,“我知道了,你回去记得好好上药,早点休息。”
文正走后,文德陷入了沉思。
根据他的描述,那人的行事作风确实有几分那位公主的影子,但由于不清楚长相,她还无法确定。
另外照那位主子的风格来看,恨不得全身上下都穿金戴银,让所有人都知道她尊贵的身份似的,然而现在却戴了一只十两的珠钗,确实有些反常。
不过,她还是需要留一手才行。
明天的见面,她定然不能以真面目示人,不管她是不是公主,打了她弟弟,她绝不轻饶。
她轻轻地敲打着膝盖,脑子在飞快地想着办法。
如何能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将人给教训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