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大体的合约了。”璃子问灰原泉借了一根笔，然后掏出一张纸，在上面写上了几行字。

灰原泉已经给几人泡好了茶，而且真的只是字面意思上的用水泡茶。

早见绫乃作为一个从小学习茶道的人，简直看不下去，但最后还是勉强的喝了两口。

“甲方聘请乙方来当甲方的指导老师，任职期间，乙方必须跟甲方一起进行除灵活动，甲方将自己的除灵活动所得报酬的八分之一分给乙方……”

灰原泉愣了下，璃子出声解释，“能找我们的除灵活动报酬都是很高的，你跟着大人方便指导，而且也能分钱。”

那这个也太划算了吧。

灰原泉接着往下看，“除灵活动时，若甲方遇到生命危险，乙方要确保甲方安全；乙方要对甲方进行除灵术上的指导，并且助力甲方早日习得……神乐舞？”

听见这一句，早见绫乃怼了璃子一眼。

璃子不为所动，只是道：“不需要让你教会，助力而已。”

“不需要，这条去掉，我自己能跳。”早见绫乃说着就把纸抽了过来，用笔划掉了那一条。

“小姐……”璃子看向她。

“我说了，我自己的事情我自己做，我可是下一任大巫女，还需要别人教我这种基础入门舞蹈？”早见绫乃瞪她一眼，将合约放回了灰原泉眼前。

既是基础入门舞蹈，那还能被下属专门找人学……

灰原泉扯了扯眼，觉得早见绫乃这个巫女当的忒不专业。

还好他并不会跳舞……

“没什么好看的了，我同意。”灰原泉扫了一眼最后一条的‘甲方每月付给乙方五十万日元’，觉得不亏。

“那就先签一个月的。”璃子轻轻叹了口气，然后捏过来纸张，又加了几行字，让早见绫乃在甲方处签了名字，最后又让灰原泉在乙方处签了名。

“我有个疑问，你们这个……有法律效力吗？”灰原泉还是第一次见这么不正式的合同，或者说只能称之为合约，约定。

听见这话，璃子愣了一下，半天才反应过来。

果然，隐居、离世过久，签灵契都第一反应外界的法律吗。

她正色：“很很正式的。”必须要让灰原泉重新接触除灵界了。

“哦哦。”灰原泉点头。不愧是中二三人组。

只见璃子将纸张递给了早见绫乃，早见绫乃纤细的手指捏住白纸的一角，轻轻翻了一下指尖，白纸便无火自燃，哗啦一下烧成了灰烬。

微弱的风将灰烬也吹的一干二净，很快什么都没有剩下了。

灰原泉看的差点儿忍不住鼓个掌了。

这严肃的神情，这熟练的姿势，这漂亮的魔术。

果然，当这行就得什么都会才好忽悠人吗。

他还是太嫩了。

早见绫乃的视线里，灰原泉脸上飞快的亮起了一片火印，又飞速的消散，她的脸上也是。

灵契已成。

如若违背约定，灵气会涌上脑子，把人变傻。

这种合约是最高级的了，一般人不会轻易签。早见绫乃最后是想了想才让璃子写这种合约的，毕竟，她得提防着些灰原泉，这里面都是对她有利的合约，只用花钱就能捆绑住对方，何乐而不为。

虽然不知道灰原泉为什么这么痴迷于金钱，但是早见绫乃觉得这倒是很容易掌控的一点。

她有钱呐。

“那就先这样了。”早见绫乃轻呼了一口气，觉得脊背有些紧绷。

如果被家里人知道她跟人签了灵契，会被打死的吧。

但是……

她眯了眯眼。

这也是她刚刚想到的。

今年的十月，便是三年一次的红叶大会。

她要代表北野天满宫上场的。

如果能拉灰原泉一起去……

“璃子，先给他刷二十五万。”早见绫乃开口。

灰原泉一愣，就见璃子在自己包里翻出一张黑色的银行卡，然后看了过来。

“灰原桑，你的pos机呢？”

总之就是，整件事情都，非常的魔幻。

灰原泉真的遇到了一个重度中二病的大小姐，然后对方让他做什么除灵导师，还让他一直跟着，架势搞得像暗恋他一样，然后当场掏卡刷了二十五万。

这，就是富婆吗。

“您放心，我一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往死里教您。”灰原泉正色。

早见绫乃刚看着璃子接过黑卡，就听见这话，不免嘴角一抽，结果看向灰原泉，发现他真的已经变成了星星眼。

还未吐槽，手机铃声就响起来了。

早见绫乃下意识接了电话，恢复了一贯的冷静：“喂？我是早见绫乃。”

对面的嘶吼声已经快要能透过小小的手机冲出来了，尽管没开免提，但是听筒依然声嘶力竭。

“早见大人！是灵！它没死！已经死了一名警员了，快来照相馆，快！啊啊啊——”

对面最后的声音仿佛被什么阴森的笑意笼罩了，血肉被砍下的噗嗤声夹杂着惊声的尖叫传来，早见绫乃一下就变了神色。

“森田警员！”

她猛地站了起来，飞快的拉开了门：“璃子，黑，跟上！今天的案子还没有结束！”

明明、明明已经没有怨气了，怨气的核心已经消失了，其他地方都是很正常的情绪怨气，那是她每天都能看见的正常怨气……这是怎么回事！

这是她的……第二次除灵……

早见绫乃咬牙。

夺门而出后她才想起屋子里还有个灰原泉，对方完全没跟上他们的节奏。

“快点跟上啊！这是合约之后的第一次除灵活动！”

灰原泉关了灯之后急忙跟了出来，毕竟走回去还得要他指路。

“来了！”

东京市，新宿区，早田路。

青春照相馆。

因为车停在警局门口不远处了，几人完全是跑回照相馆的。

灰原泉总觉得这件事情越想越诡异，但还是硬着头皮带着几人跑了回来。

天色已经完全黑了，此时此刻的照相馆完全笼罩在夜色里，漆黑的外装修几乎跟夜色融为一体。

旁边的早道田便利店还开着，浅野松石正好在门口扫地，看见灰原泉带着三个人往这边跑，还兴奋的招了招手。

“灰原桑！”

“别出来！”早见绫乃见他离照相馆很近，还穿着便利店的打工服，不免呵斥出声，干脆拿出了警方的证件。

这个证件是为了方便除灵搞出来的，是非自然处理部发给除灵界人士的。

“警察？”浅野松石半天才眯着眼看清那证件。

灰原泉不知道如何解释了。

这次可是真的糗大，命案、中二合约、除灵？还有现在诡异的情况……各种事情交织在一起，然后竟然还就在认识的人附近发生的。

灰原泉木了，觉得自己要社死了。

“明天再跟你解释！”

“哎，灰原桑！”

浅野松石还没来得及跟上就被早见绫乃一个眼刀瞪了回去，不免呆了下。

“穿着学生制服的警察？还是个美女？”

“我懂了，原来如此，灰原桑出息了啊……”

早见绫乃路上已经打过电话通知警方了，照相馆门上的黄条也不知道在什么时候被人撕掉了，但是门依然是锁着的。

灰原泉有些无奈，觉得这件事情还是非常离谱。

既然都命案了，他们这些行骗的还是别——

然而，下一秒，只见早见绫乃将手机递给了璃子，又起了姿势，一个助跑猛地踹开了馆门。

灰原泉：“……”

太强了。

不愧是大寺庙出来的中二人。

黑漆漆的照相馆中什么都看不清，不远处的浅野松石站在店里，透过玻璃门看见这一幕，不由得啧啧惊叹。

“一时间不知道该说是这警员厉害呢，还是灰原更厉害呢……”

门口的锁咔咔两声断裂声传来，疾风在身侧过去，灰原泉看着已经走进去的早见绫乃，有了些许的沉默。

这种人真的需要他保护么？？

早见绫乃当然是用灵气踹开的馆门了。

“森田警员！”

一行人开着手机闪光灯就进了馆，灰原泉是最后一个进来的，四人进门后，身后的门砰一声便关上了。

“……不对劲！”早见绫乃这才反应过来不对，照相馆里空无一人，一个人影都没有！

手机闪光灯能照射的地方也十分有限，外加本就是黑色基调的装修，现在又是晚上，和浓重的怨气结合在一起，早见绫乃现在是什么都看不清。

只能借助手机闪光灯大致确定个方向。

这个怨气浓度……简直恐怖！

“灯打不开！”璃子按了几下灯才出声，而黑也试着去推了门。

“门也打不开，是灵。”

怨气封锁了整间照相馆，仿佛是提前做好的准备一样。

早见绫乃的手机铃声再次响了起来，她掏出来接上，对面却再次传来那熟悉的声音，在安静的照相馆中十分清晰。

“早见大人，您刚才说什么，要我们封锁照相馆附近？发生什么事了？大杉先生刚刚才在警局苏醒，我们正在给他做笔录，你刚才电话挂的太快，我没有听清楚，不过已经派非自然的同事过去封锁街道了！”

是森田警员的声音。

早见绫乃还未回话，手机声音就滋滋了两声，信号直接断掉了。

请君入瓮。

早见绫乃咬住下唇，觉得这是自己最蠢的一次了。

“都后退，它在这里。”

虽然都是一片漆黑，但是早见绫乃还是能够感受到怨气的浓度分布的。

正前方的漆黑中，怨气的浓度起码是其他地方的八倍。

这只准一级的恶灵，不仅没有死，而且还骗过了她们所有人，甚至用假电话骗了她们来这里，自己送上门。

她早该想到的，如果说织田悠人突然想开照相馆是受了怨灵的控制，那么目标是大量青年学生的怨灵……为什么又突然在照相馆开业之前吞食了织田悠人呢？

它如果是想要更多的精气和怨气，吃年轻学生不比吃中年秃头大叔来的好？

这个也不是它的所作所为吗？

除非……

“是大杉健人，操控了怨灵，而不是怨灵，操控了大杉健人。”早见绫乃额上开始冒冷汗了。

第一次去大杉健人家的时候，高浓度的怨气确实是在灰原泉捏着的大杉健人身上，但是其它地方的怨气……

那尊佛像！

黑暗之中，照相馆深处传出了一些窸窸窣窣的声音，仿佛是在回应她的推断似的，十分的怖人。

大意了！

早见绫乃快速重新理了一遍前后因果，大杉健人是很久之前就在织田悠人店里打工了，却突然被提拔成店长，诚然他做的不错，但是再做的不错也不至于从一个服务员提拔成店长，后续又一路经理、总经理。

利用怨灵伤人的事情早见绫乃不是没有听说过，但是这确实是她第一次遇上。

这种事情，伤敌一千，自损八百，时间久了，自己也会被怨灵同化的，难道说，见到大杉健人时，他那时候怨灵附体的样子……并不全部是因为附体吗？

……大杉健人现在，就在警局！

早见绫乃咬牙，“璃子，神乐铃给我。”

“小姐！”

每当璃子担忧早见绫乃的时候，她就会不自觉的喊出小姐二字，而非大人。

这是灰原泉看出来的。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他们现在，好像，大概，应该，是被绑架了？

被‘灵’？亦或者是……

被大杉健人？

他也是听见早见绫乃刚才自言自语出的那句话的。

灰原泉不免正色。

大杉健人才是杀人凶手？

“现在得赶紧除灵出去，大杉健人现在不知道疯了没有，他还在警局，这里没有信号，森田警员他们有危险！”早见绫乃喊出声，黑气弥漫之中，她感觉自己手上被璃子塞进了神乐铃。

七五三零，六尺的五色带，浓郁的灵气，到手的那一瞬间，早见绫乃好像突然安心了下来。

神乐舞，敬神的舞蹈。

虽然她发挥不出全部的实力，但是只要神乐铃在，她就无惧。

再大不了，还有灰原泉。

早见绫乃起了势，动了起来。

浓重的黑气从前方涌动而出，却在摇起来的铃声之中瞬间被击散，灵气涌出，璃子和黑也冲了上去，两人都掏出了短刀，然而早见绫乃却呵止了他们。

“别过去！”

她的声音冷清又坚毅。

“怨气浓度太高，不能接近。”

她已经看见了，那最高浓度怨气的地方，杵着一尊佛像。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上面有一道裂痕，但是它已经要冲过来了。

真的好中二啊……

灰原泉现在是彻底搞不懂状况了。

还必须除个‘灵’才能出去的？

既然杀人凶手在警局，这不得赶紧通知警方？

他一脸莫名。

而且。

灰原泉总觉得，这照相馆满墙满墙的照片让他不太舒服。

黑暗中，这些照片就像是齐齐注视着他的一样，让人浑身不自在。

这就是恐怖谷效应？

他蹙了蹙眉，伸出指尖，捏住了最近的一张相片。

瞬息间，照相馆内流动的怨气全部凝住了。

下一秒，照相馆轰的一声，爆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