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国是大陆上最凶恶的食肉动物，与温顺食草的联合王国、公国或合众国不同，帝国并不将国家的精力放在调和内部的矛盾和协调小王国之间的关系，而是致力于通过经济、政治甚至武力来推行自己的理念，拓展自己的势力，从而掠夺相应的资源。这种食肉性的国家是整个大陆的毒瘤。至于理想中的共和国，则被认为是停留于空想的一种完美国体……“

——《大陆的政治生态漫画》，普莉玛?瓦伦，第十二页

------------------------------------------------------

无数种色彩在旅法师眼前闪现，紧接着是完全的白光。他在传送门中只停留了一秒钟，却感觉有一辈子那么长。一秒钟后，他被甩出隧道口，背后的奥菲莉亚也松开了双手，两个人一起飞了出去，落在一片草地上。

刚才恐惧带来的冷汗这个时候才来到身上，旅法师几乎站不起来，张口刚要谩骂，激动情绪和眩晕带来的冲击让他闭上嘴巴又张开，趴在草地上剧烈地呕吐起来。一旁的奥菲莉亚也试着起身，却也只能跪拜似地脸朝下趴在草地上，显然也是混乱得无法站起身来。

约莫十几分钟后，女弓手努力地侧过脸来对达格说道：“你瞧，还不算太坏吧，这样我们就甩掉那些追兵了。这种方法我们之前用过，没问题的。”

“你知道这个世界上海洋的面积有多大吗，致命的悬崖和山谷又有多少……”用同样姿势趴在地上的旅法师虚弱地说，“不过，我现在没力气说这些，我们待会儿再谈吧……”

奥菲莉亚伸出右手，翘起大拇指，表示赞同。两人就这样安静地又躺了半个多小时。

旅法师接过奥菲莉亚递过来的水囊，漱了漱口，然后兀自坐在一块石头上后怕着。对此颇有经验的姑娘则是已经哼着歌把自己散乱的栗色长发重新扎好。毕竟无知者无畏，达格心想，她既没有见过那些在传送过程中被撕裂生物的惨状，也不懂得从理论上讲这样的传送是多么危险。奥菲莉亚用旁光依然可以看到达格在气鼓鼓地看着她。

“不要生气啦，达格先生，”奥菲莉亚略带心虚的安抚着旅法师，“我们赶紧出发吧。穆尔也带着导向石，他应该就在周围……”

“周围五十英里的任何地方吧。”旅法师不给面子地接话道。

“是吧，大概，”这位乐观姑娘的语气依然是很轻快，“不过也许没有那么远哦，我先来看下周围没有村庄，搞清楚我们在哪里，甚至他可能就在村庄的酒馆里等着咱们呢。”奥菲莉亚拍着一颗大树，示意旅法师靠近，“达格先生，过来托我一下。”

达格看了看身材纤细，但毕竟和自己一样高的女弓手，叹了口气，识趣地掏出一个配有牛黄和石月草的法术袋，对自己施展了最低程度的“Body e（躯体增强）”，然后背靠住大树半蹲下来，双手兜住奥菲莉亚的左脚，将她猛地向上推去。

德鲁伊的养女轻盈地腾空而起，双手稳稳地抓住杨杉粗大的树枝，快速地向上爬去，好像一只灵巧的松鼠。

仰着头的旅法师逐渐失去她的踪迹，只能看到高耸的树尖轻轻晃动。“喂，怎么样，能看到什么吗？”树上却没有答话。

过了好一会儿，奥菲莉亚才慢慢倒退着从树顶下来。当她退到树干最下面的枝桠时，这个高度对于直接跳下仍显得太过勉强。达格考虑着要不要再浪费一些材料施展“Feather Fall(羽落术)”的时候，女猎人已经环抱住光滑的树干溜了下来。落在地上的时候还故意用靴子跺了下地后立正，像是个刚做完表演的舞者。

达格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为她精彩的爬树表演鼓起了掌，“不错不错，费考莫应该给每名法师学生都加上两学分的爬树必修课，每年省下的法术材料钱都可以付给你这位学院里最漂亮的教授。”

奥菲莉亚像少女般吐了吐舌头，并拍手弄掉手上的木刺。“在西面似乎有一片不小的村子，看起来大概要一天半的脚程。大路在这边，我们立刻出发吧。”

此时天已经蒙蒙亮，远山后的朝阳把一小片天空染出鹅黄与淡青的颜色。两人并排着走在大路上，一言不发，只有周围早起的鸟鸣和靴子与石子摩擦的声音。

他们走了大概两个小时后，在路边一颗巨大的橡树下稍作休息。达格掏出背包里用绳子紧紧捆住的干粮，是大麦和糙米打成粉加上红糖和油炒熟，再压制成方块的食物。这东西口感并不难吃，但十分噎人，在食用的时候如果被吓到，恐怕有出人命的风险。

坐在大树另一侧的奥菲莉亚则是看着达格若有所思，她掏出的是不知名动物的肉干，已经风干的像是枯柴。栗发姑娘从腰间掏出猎刀，一次切下一小块肉干，放入口中卖力地咀嚼起来。

“这真的很棒啊。”达格自言自语地说道。

“什么啊，你手里的那些自制干粮吗了？看起来糟透了。”

“不，我是说旅行，”达格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我几乎从记事起就开始旅行，前十年是跟着老师，后来是自己上路。我以为自己真的是受够了这样的生活：满身臭汗，几周都不能洗澡，自己的气味甚至都掩盖了牛马的臭气；脚上被磨出水泡，挑破后还不得不再次上路……所以我想着能在一个地方安静地住下，再也不要在路上奔波了。”

奥菲莉亚也点了点头，这些痛苦想必她也感同身受。

“不过现在我再次走在不知名的地方，吃着这难吃的干粮，一天赶的路比村里的骡子还要多，竟然还有些怀念。”

“我懂你的感受，旅法师。”女弓手吃完了手里的肉干，把匕首和食物都收回包里。“很多事情经过岁月的沉淀，哪怕是苦涩的葡萄也会变成醇厚的美酒。人们都倾向于去感怀过去的美好，但忽略眼前的幸福。”

“这很有哲理啊，我能把它记下来吗。”旅法师笑着说道，并真的掏出来一支炭笔和一本牛皮封面的小笔记本，在上面写了起来。

“讨厌，看来以后和你聊天也要小心了。”奥菲莉亚冲他眨了眨眼，并站起身来。“走吧，该上路了。”

夏末的太阳渐渐升高，肆意地晒在后背上。路上的热气渐渐从脚下的土地中升腾起来，仿佛火上的蒸锅。他脱下外套擦了擦汗，额头上已经满是汗水。旅法师又看看身旁的奥菲莉亚，她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把袖子高高挽起，白色的紧身衬衫也解开了好几个扣子，露出里面背心包裹的曲线。

“啊，天气还是好热啊。”达格慌忙移开视线说道。

“是啊。”

两人又走了一个多小时，道路终于从树林中延伸除去，来到一条相当开阔的大河旁。一座宽阔到可以通行马车的木桥横亘在翻涌的白色河水上，桥上拥挤不堪，牛马拉着的货车排起长长的队伍，车座、马背上却很少有人，人们大都直接坐在地上，情绪激动地互相说着什么。

“我们去问问是什么情况，好像，桥的另一边似乎被封锁了。”奥菲莉亚说着，把头发解开，重新绑成一个土气的发髻，然后披上灰色的斗篷。

“请问，尊敬的两位先生，前面是怎么回事？”女猎人客气地问道。

“这里没有先生，只有两个因为车里鱼都要臭掉所以马上要崩溃的瘪三”，两人没好气地用通用语回答道，“抱歉女士，我们刚刚到了这里，就被告知路桥从中午开始关闭了。一整队昂亚提的士兵封锁了西岸，鬼知道是什么理由。”

“那他们说了重新开放的时间吗。我们急着到对岸去，附近还有其他浮桥或渡船吗。”旅法师问道。

“谁又不是呢！”商人又开始有些激动，并摇摇头道，“没有再开放的计划，但肯定至少要几天。到时候我的鱼货会臭的连苍蝇都不肯吃，天杀的昂亚提皇帝！”

大概再臭的鱼虾苍蝇也不会嫌弃吧，达格在心里吐槽道。“所以，没有别的道路能绕过去吗？”

“下游的桥也一样都封闭了。上游五里格还有一座小桥，但马车肯本过不去，你们倒是可以去碰碰运气。”商人伸手指向北面，“另外不要尝试泅水过河，看到那边刚刚建起来的箭塔了吗，我看到有拿着重弩的士兵站在上面。”

“啊，十分感谢您！另外，我们想问一下，这里是哪里，我们有些迷路了？”奥菲莉亚做出天然呆的样子，接着问道。

“迷路了？”商人开始有些不耐烦，“这里是新塞镇的郊区，姆基利阿戈河的西岸。你们不是沿路徒步来的吗，这也能迷路？”

奥菲莉亚连连向商人道谢，拉着达格离开了人群。桥上乘着马车的客人已经都退到岸边休息，等待唯一隘口的开启。一些带着孩子的农妇则直接席地而躺，估计也是没有力气绕远路了。“贵族们一个看似简单命令，却给眼前的这些平民带来无尽的麻烦。”达格心里想着，却也只能无奈地耸耸肩，跟随奥菲莉亚沿着河岸向北方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