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叔,过来一下。”一行人换好了礼服,在大厅集合准备前往宴会主厅的时候,乔安娜悄悄把达格拉到一旁的空房间里,并从裙摆里掏出一把小巧的匕首。
虽然并不认为乔安娜会谋杀自己,但旅法师还是有点儿紧张,“这是?”
乔安娜一边把手伸向旅法师的前胸,一边解释道:“你胸口缝上的坠饰,是帝国的徽记。虽然看起来似乎只是装饰的花纹,但是在政治家眼中,它有着相当明显的政治寓意。你作为白龙的使者,却穿着这样标志的礼服参加宴会,会传递出错误的信号的。”
“啊,别人会知道我的身份吗?”
“皇家宴会是哪种社交场合你不会不清楚吧。被引荐的时候你打算怎么介绍自己呢,乡下酒馆的老板兼酒保吗?”
“我倒觉得没有什么不妥。”
乔安娜摇摇头,“就算你这么说,别人也只会把它当成冷笑话而已。而且,相信我,菲茨杰拉德可能会直接把你公开介绍给大家。到时候,记得由我来说话,你只要面无表情的站在一旁就好了。”
“呃,白龙使者上台的时候,由因加雷的圣子代为发言,就不会传递出错误的信号吗?”
乔安娜已经灵巧地拆下了达格胸前的徽记,从窗户扔了出去,然后莞尔一笑:“不会啊,这正是我们想让他们了解的意思。”
恐怕是因加雷想让大家了解的意思吧,达格心里想道。之前在布佛被乔安娜刺探的回忆又涌了上来。虽然被圣骑士少女帮助乃至搭救的次数难以计数,也是她将自己初次引荐到白龙面前,但作为大陆上重要势力的高层,她身上的使命恐怕不像是自己声称的那么单纯。
“你们两个竟然……”奥菲莉亚的脑袋从门口探了进来,“达格先生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我并不惊讶。可以,乔安娜,你才刚刚成年,竟然……”她用双手捂住眼睛,做出难以置信的样子。
圣骑士少女飞速地跑过去,做出要捂住奥菲莉亚嘴巴的样子,两个人嬉闹在一起。达格感慨她们的感情不知不觉间已经这么好了。
“各位小姐、先生,请这边请。”纳尔夫亲自为四人引路(艾尔维依然在失踪中,而妮蒂亚则是闭门不出)。偌大的宴会厅中,摆放了三排黑木长桌,每排是七张可容纳十人左右的桌子,最前面是垂直摆放的更加巨大的一张餐台。帝国的皇帝及亲眷已经就座。
客人都在门口按顺序安静等待,席前的引导员中气十足地介绍皇家的成员:
“菲茨杰拉德?乌特姆贝尔(FitzGerald Wurttembery),帝国伟大的钝剑王(The Ki Blade)
朱利安?乌特姆贝尔(Julia Wurttembery),钝剑王之后,帝国的鸢尾(The Fleur-de-lis of the Empire)
贝洛克?乌特姆贝尔(Bulloc Wurttembery),钝剑王长子,巴沃多王国之王…………”
整个介绍持续了十几分钟,除了冗长的名字与头衔,还有各位皇室成员过去的事迹简述。在宴会开始前,达格还因为紧张一点食欲都没有,而当诵读结束时,他已经开始饿了。
令他绝望的是,接下来是更加漫长的接见仪式,各国的王储与势力的高层按照姓氏通用语的字母顺序,依次向皇帝、皇后行礼,而达格一行四人作为纳尔夫口中的贵宾,则是排在最后面。
“该走了,达格先生,记得行礼的口诀!”引导宾客的侍者向他们示意向前时,纳尔夫低声对旅法师说道。四个人中只单独向他提醒的行为让达格感觉有点儿被看轻。
除乔安娜只需行屈膝礼外,其余三人都被要求全套的帝国躬礼——左腿后撤半屈,左手扶胸,鞠躬到直角或以下,右手拇指按在无名指内侧,小指微微上扬,平举到与肩同宽。可司仪尚未喊出行礼的口号时,一个威严的声音已经响起,“免礼。”
咦,是说不用行礼了吗?达格悄悄地用余光看向左边的乔安娜,她似乎已经站直身子。但自己的位阶远在她之下,能不能做一样的姿势呢?
就在他犹豫之间,又一个女性温柔的声音说道,“各位都请平身吧。”
一直视线向下的达格这才抬起头,眼前的帝后二人均穿着全套盛装,菲茨杰拉德的服装还可说是威严华美,但朱利安皇后的打扮恐怕只能用眼花缭乱来形容了,达格估计这一身行头的重量甚至可能不逊于一套中型铠甲。
“一路而来辛苦了,白龙的各位使者,达格先生、奥菲莉亚小姐、穆尔先生,好像还有因病不能前来的艾尔维和妮蒂亚小姐吧。”被陛下一口气说出所有人的名字,让达格还是有些惊讶,看来皇帝对于他们一行人还是相当重视。
“抱歉没有提前与几位会晤,我相信各位一定有重要的消息与我商谈。”菲茨杰拉德虽然语言的内容相当客气,但表情和语气却依然毫无感情,“冬幕节的宴会并非只是玩乐,也是难得的各方能聚集在一起的沟通与协商的机会,所以大家会比一般的出访还要忙碌。不过现在,请大家尽情宴饮吧。”
我们要说些什么吗,达格心里想道。不过还没来得及措辞出几个字,便被引导到远端一侧的餐桌就座。乔安娜和奥菲莉亚作为未婚的女性,则与未出阁少女们一起到女宾一侧就座。虽然离得相当远,但稍微一望便能看到那边一片春色盎然,虽然大多是不到二十岁的姑娘,但多作成熟妆扮,奥菲莉亚也丝毫不显得突兀。倒是圣骑士少女清新的风格在里面有些独树一帜。
达格和穆尔这一桌多是年纪相仿、未袭爵的子女,政治的严肃感淡了很多。达格接过身旁自称为”某侯爵最不争气却唯一而不得不带他出席“的男子递过来的葡萄酒,几杯下肚后,甚至感到几分和自己酒馆相似的氛围。
周围的嘈杂的声音不断钻入他的耳膜,“麦考利伯爵的次女似乎对公国的一位臣子家的孩子颇有好感……”,“因为雨水的缘故,门罗农场的葡萄挑拣后竟然只剩得二十蒲式耳的量……”“我听说因加雷与帝国在边境的冲突……”
原本应当如耳边风一样的无用信息经让达格相当在意,具象化的信息竟然在脑中穿梭,像被在图书馆做整理义工的学生拿在手中一样,分门别类地被记忆下来。旅法师感觉精神专注到无我,一种自己在写作时才会有的兴奋感将他包围,冷汗从脑门淌了下来。
“达格先生?”穆尔看他脸色不对,关切地询问道。
“啊,这里太乱了,我出去透口气。”达格慌乱地回答,往阳台的大门走去。
“会吗,我觉得还好啊。”穆尔困惑地自言自语道。“那你小心一些。”
达格关上玻璃门,趴在了露台上。本以为离开了杂乱的环境会好一些,但旅法师还是感觉血不断涌向头脑,一阵冷风吹来,灌入他张大喘气的口中,一下子竟晕倒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