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几天京城百姓的日子很不好过。因为大街上巡街的衙役多然多了好几倍还有五城兵马司的士卒时不时一队一队地穿街而过,只要是发现看着可疑的就会拦住盘查一番。
虽说这些盘查大多是有惊无险,但也严重影响了百姓的正常生活。
许多百姓为了避免麻烦,每次上街买菜都买好几天的。反正如今刚开春街上卖的不是萝卜就是菘菜,要么就是各种干货,耐放得很,一次性多买点,还能算便宜呢!
如此一来,卖菜的倒是高兴了。毕竟三天不开张,开张吃三天嘛。
只是街上的行人减少了许多往日繁华的帝都显得寥落了不少。
在城北的一处破旧四合院里,一群衣着普通长相也毫无特色的男男女女聚在一间地下室里,气氛很是紧张。
“大哥,我看这两批货,还是舍了吧。”一个手拿烟杆的中年男子小心翼翼的提议。
“是啊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左首第二位的一个青年女子点头附和。
可有人却不想舍了这批货。
右手第二位的一个满脸胡须的汉子嚷嚷道:“为了凑齐这两批货大家伙费了多大的功夫怎么能就这么放弃了?”
若是徐镜在这里定然一眼就能认出,这就是那个拿着鞭子逞威风的那个男人。
“是啊,大哥。”那人下首的一个汉子不满道,“那边可是说了,只要货好,价钱不是问题。要不是对方给的价够高,咱们也不会冒险到京城里来呀!”
被他们称为大哥的人坐在最上首的一个高脚凳子上。此人看上去有五十出头,虽然长相平平无奇,但一身青衫,斯斯文文的,三屡长髯更是给他添了几分仙风道骨的感觉。
若是单看外表,谁也想不到,就是这个人,半生拐卖人口无数,其中有一大半,都是懵懂无知的孩子。
听着座下的兄弟们分成了两波儿七嘴八舌地讨论,双方各执一词,说的都有道理,以至于谁也说服不了谁。总体来说,不赞同就此舍了那批货的占了大半。
大哥在心里叹了一声:事情要是有他们想的那样简单就好了!
真说起来,他也不想舍啊!
京城可真是个好地方,地杰人灵,养出来的孩子也比别处更机灵可爱。若不是这次的买主对相貌的要求实在太高,他也不会带着兄弟们铤而走险,到京城来。
可来都来了,货也凑得差不多了,只要混出了京城,交了货,他的养老钱就凑齐了。到时候,他就可以金盆洗手,再不干这种丧尽天良的事了。
就算抛开这些不谈,凡是做买卖的,不管买卖的是啥,都讲究一个诚信。
做他们这行的可不少,不管是明着开牙行的,还是像他们这种走暗路子的,竞争力度还是挺大的。
而他之所以能干这么多年,就是因为他诚信。无论是在价钱上,还是在货色上。
交货的时间是一开始就约好的,他不想在行业的最后关头出了岔子。
可是,手下的人却拐了个他们得罪不起的人物,他就怕没命拿钱了!
想到那一天,一个神秘人物找上他,向他透漏了那天他们新弄的货里夹了谁,大哥几乎没厥过去。
那可是皇亲国戚!
要是一般的也就罢了,他入行多年,总有些人脉的。
但他们这会招惹的,却是正儿八经的皇室血脉!
大晋皇室的护短可是一脉相承,闻名天下的,便是为了皇室的颜面,也不会放任自家子孙被一群人贩子给拿了。
他当时就只有一个念头:完了。
那人却给他指了条明路,说是可以保他一条小命。只不过,他要替那人做一件事。
“只是一件小事而已。”
那人说的轻描淡写,大哥却半点儿不敢松懈。
果然,当那人把他口中的“小事”说出口,经历过大风大浪的大哥差点儿没吓晕过去。
他强自镇定地说:“若是在下真的做了这件事,恐怕也难逃一死。既然左右都是死,在下又为何非要帮你做这件事?”
那人笑道:“因为你做了尚有一线生机,不做只能是死路一条啊!”
大哥警惕地说:“阁下连样貌都不愿意透漏,要在下如何相信你?”
他想着,若是能记住了这人的样貌,或者最好再能留下点儿信物什么的,也算是个筹码。
谁知,那人一眼便看穿了他的心思,好笑地说:“正因我要留你一命,所以才不露面呀!若不然,你以为看了我的样貌,我还能让你活着走出这个院子?”
大哥悚然而惊,明白是他自作聪明了。
可这样一来,他也相信了那人会留他一命的说辞,也知道了那件事,他是非办不可了!
大哥将思绪拉回,看着还在吵嚷的一众兄弟,疲惫地伸手往下压了压:“好了,好了,大家伙儿都别吵了!”
他在这群人里还是很有威信的,所有人都肯服他。因此,哪怕他声音并不大,众人还是都听话地闭了嘴。
大哥道:“咱们这次,的确是惹上大麻烦了。”
那满面胡须的汉子拍案而起,一脸阴狠地说:“不就是个丫头片子嘛!既然落到了咱们手上,便是真龙,她也得给我盘着!老子这就去料理了她。”说着,就要走。
“老三,”大哥头疼地大喝一声,“你给我站住!”
老三对面那女子道:“你还嫌惹的麻烦不够?”
将徐镜带回来的不是别人,正是这老三。此时一听这女子之言,他不由得心虚,却还是色厉内荏地争辩道:“我怎么就惹麻烦了?大家都是想早日凑够了这两批货,早日交账而已。我怎么知道那丫头会这么麻烦?”
他越说就越理直气壮:“再说了,当初把这丫头带回来的时候,你们不也都夸好嘛!怎么,这会儿出事了,就全推到我身上了?”
“行了,行了,都别吵了。”大哥连忙打断了他们的争执,“咱们命都快没了,你们还有心思吵这些?”
众人这才想起,他们之所以会知晓那丫头的身份,乃是有人特意来告知的。
也就是说,有人知晓他们掳走了徐镜,并且还知晓他们在京城的临时据点。
方才那女子蹙眉道:“大哥,办不成,咱们还真要帮他做事不成?”
大哥叹了一声:“我自然是不想的。真要替他做了那件事,被抓住了死了还算好的,就怕侥幸逃脱之后,这事儿就成了他握在手中一辈子的把柄。那时候,才是永无宁日呢!”
那女子听得更是发愁:“可是如果不做,咱们却是注定难逃一死了。”
蝼蚁尚且贪生,何况是人?只要能活着,又有几个人愿意死呢?
最终,大哥还是决定帮那个人做这件事。而老三也没有再叫嚣,似乎是默认了舍弃这两批货,只是眼神闪烁,一看便知心口不一。
大哥冷眼看着,并没有多说什么,心里却已经有了谋划。
不听话的棋子,只能成为弃子。既然是棋子,就再发挥一下最后的余热吧!
然后,他眼神一闪,眉眼愁苦地说:“也不知这京城的戒严什么时候能解?”
老三立时竖起了耳朵,眼珠子咕噜噜地转个不停,不知在想些什么。
先前那女子劝慰道:“不是说三日后会有北疆将士入京献俘吗?便是再戒严,到了献俘那一日,总要解了禁,好让百姓出门观礼吧。”
大哥眉头一松,点了点头:“这倒也是。”
他眼角的余光瞥见老三面露喜色,便知鱼儿已经上钩了,遂不再多言,只吩咐众人随时准备撤离。
“大哥,”那女子追着大哥进了内室,有些惊疑地问,“老三他……”
大哥神色冷沉:“人各有志,强求不得。二娘,最近多注意他一点儿,必要的时候,不妨给他行些方便。”
二娘面色一变,惊道:“大哥是要……”
大哥神色一软,叹道:“这么多的兄弟跟着我到了京城,我总不能一个也带不回去。”
二娘也知他有他的难处,再者,老三这事做的的确是不地道,她平日里和老三夜不怎么对付,便默认了大哥的做法。
有了二把手的支持,大哥心下一定,与二娘商议起了自己初步的计划。
两人躲在屋子里嘀嘀咕咕了半天,谁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老三对此是见怪不怪的,因为二娘一直都是这一群人里的智囊,经常与老大密议。这次出了这么大的事,他们自然是要好好商议一番的。
城东某处豪宅里,一个青衣人恭敬地对背对着他,正欣赏墙上画作的人禀报:“主上,鱼饵已经投了,就等鱼儿上钩了。”
“嗯,”那人淡淡道,“继续盯着,莫要出了差错。”
“是。”
几乎与此同时,柳士杰也与徐炽在大理寺碰头,在座的还有五城兵马司的一个偏将。
“吴将军,准备的如何了?”徐炽问。
吴将军道:“万事俱备,只欠东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