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衙门聘请的仵作，杨仵作有义务在任何时候将从被害者尸体上得到的任何可能影响案件的信息，通通说出来。

尸体的死亡时间便是其一。

一起凶案的时间轴尤为重要，很可能决定着破案与否。

听王沐如此说，杨仵作沉默片刻，忽然笑道：“大人，其实是这样的，当时小老儿与许捕头是有说过这个问题，死者皆是戌时三刻上下被害。”

杨仵作有和州府衙门许捕头说过所有被害者的死亡时间，是在戌时三刻左右。

案件现场太过诡异，许捕头或许认为这无关紧要，便没有提起，董凡之后问过一句，王沐当时没有在意。

“不，你撒谎。”

“大人何意？”

王沐语速突然快了很多：“根据我的调查，谭朝与黄鑫是在卖艺女离开酒楼之后才出的酒楼，而报官男子是在听了卖艺女一支琴曲后，便进的茶楼。”

“显然报官男子发现茶楼惨案比谭朝要早，也就是说，那些被害者比谭朝先一步被害。”

“卖艺女收拾东西离开，谭朝黄鑫在酒楼的逗留，来来去去算来，至少会有一刻钟左右的时间差。”

“以报官男子的体魄，从梧桐茶楼到州府衙门报官，来回少说也要两刻钟，凶手完全有机会有能力对谭朝下手。”

“杨仵作，以你的本事，这一刻钟差距必然看的出来吧？你为何隐瞒不报？”

王沐突然一顿，冷冷道：“奉劝你老实交代，为何说谎？”

王沐这番话犹如晴天霹雳，在杨仵作的脑海炸开，老仵作原地呆滞数个呼吸，想做最后挣扎，却因为王沐龙虎一般的眼神慢慢做罢：“大……大人，小老儿……唉，也罢也罢，大人且随小老儿进屋吧。”

杨仵作笔直的背仿佛弯了几分，抖擞精神的他颓废了许多。

老搭档李卫见此，手肘抵了抵王沐的胸膛，看着王沐的眼神全是惊讶，王沐今天的表现完全颠覆了他记忆里的印象：“小子你厉害啊！什么时候断案能力这么强了？”

王沐笑笑挥挥手，示意低调。

“不对啊，小子，这几天我明明和你一起行动，我可是压根儿没见过你调查这些东西？”

“不满李哥，我是猜的。”

“你在诈他？！”

王沐轻轻点头，杨仵作见状，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不知在想什么。

是了，王沐确实是在诈杨仵作。

介，就是一波诈胡。

王沐口里说的调查证据，其实都是他的猜想。

从谭朝死亡时间被一笔带过为轴发散思考，杨仵作是和州府衙门的捕快衙役一起到的场，如果他刚开始并不知晓那凶手是他熟悉的人，他一定会实话实说。

但如若杨仵作意外发现凶手与他关系非凡后，遮掩谭朝的死亡时间，这件事就能说的通了。

凶手行凶，男子发现凶案现场去报官，谭朝因为男子发现异样，独自进茶楼调查被杀。

凶手在捕快到达时正好出茶楼，杨仵作无意间看到了那人，见过现场后确定凶手身份，决定帮其隐瞒一些事情，之后便是镇魔司众人到场。

杨仵作的细微表现，证明王沐的推理与事实应该相差无几。

推理就是大胆假设，逐步求证。

事实上，王沐的逻辑存在漏洞，杨仵作若心中无事自不会被王沐把控着走。

“小子，士别三日果真应当刮目相待，这等奸计你居然用的如此得心应手！”

“……”

王沐无语凝噎，老搭档这话让人无法回答，不知是在夸人还是骂人。

“走吧，看看事情真相到底是什么。”

杨仵作的院子不大，因为没有什么装饰而显得有些空旷。

王沐和李卫相继走进来，杨仵作把门关了上。

“杨仵作，可以说说真相了……”

扑通。

王沐话音未落，杨仵作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有些皱纹的额头猛一嗑头。

“大人，这一切都是小老儿指示人做的，大人把我抓去吧！”

杨仵作这一出让王沐有些不明所以：“杨仵作你这是？”

“大人，这一切都是小老儿指示人做的，大人把我抓去吧！”

唾手可得的真相就在眼前，王沐有些气急，冷冷道：“你会死。”

“大人……我愿意这么做。”

杨仵作铁了心要抵罪，王沐若是把他抓回镇魔司，严刑拷打必少不了，要知道谭朝凝聚两条灵溪，实力尚可，凭杨仵作怎可能杀得了他。

以命抵命以报恩。

王沐沉着脸，心中猜测那人对杨仵作应有恩情，不然萍水相逢，怎可做到这种地步。

“你们要对杨伯做什么！？”

王沐正在考虑接下来如何做时，杨仵作小院隔壁一青年男子忽翻过围墙落在这边小院，冲到杨仵作身前，目光狠恶如狼。

青年两手拿一根细丝，闪着点点寒光。

杨仵作抬起头看着眼前青年，一双眼睛突然红润，傻在原地，双唇上下击打，说不出话来。

凶手。

见这青年的第一眼，王沐脑海里浮现出这两个字。

仔细打量青年。

他面容有些苍白，似乎受了伤，长相倒是很俊，仙气十足，身上衣物很紧，能看出衣物下的体魄偏瘦。

王沐率先开口问：“你为何杀人？”

青年毫不犹豫，承认了茶楼惨案是他做的：“他们该死。”

李卫看了王沐一眼，眼神在问要不要出手将其拿下，王沐刚要点头，把眼前的经验宝宝收进怀里。

杨仵作跪着的双腿挪动几步，将青年卡在身后：“大人，知秋那般做是为了报仇，请大人给他一条活路吧！”

王沐没有开口，杨仵作接着说出了他所知晓的事情。

青年名为夏知秋，是云州本地一商户的儿子，十数年前，梧桐茶楼是夏知秋父亲的产业，却被人惦记上，设计害死了他父亲，梧桐茶楼被其收入囊中。

夏知秋渐渐长大，有了一些实力，便迫不及待想要报仇雪恨。

“杨仵作，你为何要帮他隐瞒？”

“知秋，他救了我的命……”

一年前，杨仵作因常与尸体打交道，碰了鬼物，三魂七魄丢了一魂一魄，是夏知秋用一些手段救了他的命。

与魂魄有关的特殊手段……

王沐想起了茶楼那些死法特殊的瘾君子。